“笃笃笃”
“进来吧,”小七正伏在案上画一只海鸟,却不小心画成了水鸭子的摸样,气恼得哼哼。
门嘎吱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想是徐子晋送汤药过来了。
“徐大……”小七转过身来,进来的却是刘三爷,吓得她手中一抖,一滴墨汁晕到纸上。
只见他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头发也整整齐齐的用发带绾了,腰上缀着一只竹笛,端地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小七一怔,心头便漏跳了半拍,好似重新认识他一般,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口舌也打了结。
“你好些了吗?”刘三爷面无表情的说道。
心头暗暗的唾了自己几句,小七撑起几分神色柔声答:“没事了。”
刘三爷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坐下,见小七在作画,探头去看了,面上仿佛露出一丝揶揄来。
小七无奈,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将壶里的冷茶与他倒了一杯。
“我还以为精明博学如柳小七,自然没有不通晓的事物,不想这丹青之事,却叫人为难啊。”
小七看见他脸上似乎带着促狭的神情,当下又是一愣。
“对,对不起。”小七轻轻哼道。
刘三爷将眉头轻轻一锁,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半天不开口,小七心头竟渐渐生起一丝怒气来,将茶杯往桌上一磕,冷声道:“三爷来找小七,有什么事吗?”
刘三爷愕然,刚刚还贴眉顺眼的道歉,怎地突然就变了神色?
忽又觉得行为不妥,不知道刚才那几分怒气从那里冒出来,小七垂了手,一时局促。
“柳小七?柳先生?”刘三爷玩味的将茶杯转来转去:“却是我看走眼了。”
“求生不易,不过是出此下策而已,”小七眉头一挑:“莫非刘三爷还认为小七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阴谋?”
刘三爷不答话,伸手朝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来。
“这是?”小七疑道。
“说好的报酬。”
“你?”虽说这本该是小七应得的,但此番捡回性命已是万幸,从未想过还有这一层,一时拿不准刘三爷的意图,只定定的看着他。
果然,刘三爷缓缓又道:“你若还愿意再跑一趟,我可再付你双倍酬金。”
小七看着刘三爷,复又看了看那两锭金子,面上一时阴晴不定。
这刘三爷才损失了一船货物,出手仍然如此大方,在船上遭劫时仍然沉着应战,就连他身边的陈云等人也不似一般的家仆,俱是身怀武艺。瞧他行事做派皆不同于一般的商人,却不知为何明知西洋凶险,仍要一趟一趟的搏了命前去。
“山南刘家本已富足,西洋货运牟利虽然丰厚,若是丢了性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是怕了?”
小七定定的看着刘三爷,只觉得他也太过怪异,放着富家公子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往这大西洋的漩涡里扎一头,摇了摇头淡淡道:“蝼蚁尚且惜命,我柳小七虽然不是那富贵之人,也知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个道理,钱财赚得再多,终究是要留着命来花的,要不赚它何用?”
刘三爷料不到她说出这番话来,神色变了又变,竟不再相劝,径自走出舱去了,将金子留在桌上,明晃明晃的好不耀眼。
这日终于靠了平安镇的港口,码头上脚夫商队颇为热闹,徐子晋扶了小七下船,陈云前来相送,只不见刘三爷,小七道是自己不愿再与他为利,失了利用价值,便不用惺惺相往了。
一时心中有些失落,走到镇上来,来往俱是熟悉的景象,靠海春日暖得早,行人都着了单薄的衣衫,只叹这来去回转之间,又是一年。
回到医馆,秦月早并了书远到路口来接,小七这番再得见亲人,心里感触,姐妹搂在一起,秦月哭得眼泪吧嗒的,惹得小七也红了双眼。
姐妹俩分别一年有余,都存了一大堆的话要讲,书远急忙上来打个圆场,笑嘻嘻的接了包袱,又带他们去洗漱。
等到晚间支起桌子来,四人围了个整齐,才真真有了些归乡的感觉。
秦月说起过年的时候,徐子晋也出了海,家里只得她和书远二人,好不冷清,小七见她又要哭,急忙转了话头,问起粉馆的事宜。
书远是个嘴快的,还不等秦月答话,就将那开张初始的热闹景象捡些来说了,又道秦月日日忙进忙出,端着小掌柜的架子好不威风。
一番话说得秦月面儿都红透了,她又是个急性子,急忙去取了匣子,将这一年来赚的30多两银拿给小七看,又硬要姐姐收着,小七也不推辞,只叫她捧到屋里去放着。
秦月又说着,这半年来生意却有些冷清,幸好徐子晋平日里结有善缘,街坊镇邻多有关照,也勉强撑得住。
小七将眼来瞧徐子晋,徐子晋只怕她又要道谢,急忙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小七见他满脸笑意吟吟的,也把个笑脸与他回了。
徐子晋有心要小七再养些日子,奈何她却是个闲不住的,第二天秦月去顾店,就要跟着去打量。秦月开店这久以来,虽是练得沉稳了些,仍脱不了小女孩的心性,早就有心带姐姐去验看自己的成果,便欢欢喜喜地一同出了门。
小七在平安镇住的时日毕竟短了,虽然当日这门面是自己定的,仍是绕得七晕八素摸不清方向。秦月一路上叽叽喳喳与她说些镇子上的见闻,接连拐过了好几条大街,在一处停了下来,一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