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位置,恪靖对着独孤伽罗颔首,表示对她的感谢,随后她以身体乏想回去休息为由,率先离开宴席。
只是前脚才跨出皇宫大殿不久,后头就急急追上来一个人。恪靖停着步,转身看向来者,那人一撩衣服下摆,单膝跪地。
“下官元孝矩,拜见太子妃娘娘,还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随着元孝矩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恪靖打量着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同时,也等着他开口说话。
她对这个人谈不上感兴趣,即便他是元氏的亲生父亲,相较于独孤伽罗,她更喜欢独孤伽罗一点。至少独孤伽罗在她大病那几天会抽空过来看望她,而这个元孝矩,身为父亲的他却从未踏进东宫一步。
在恪靖打量元孝矩的时候,元孝矩也定定看着这个大病初愈的女儿。他对她不是没有愧疚,在得知她得病的那一刻,他就想快点办完手头的工作前往太子府探望女儿一面,只是……
身为朝廷官员,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在家事和国事面前,他选择了国事,也注定要亏欠这个唯一的女儿。
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亏欠过自己的女儿了,从小元氏就由妻子一手拉扯大,包括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也从未让他插手,为的就是让他安心处理朝廷或者地方事。直到正妻在离去的那一天郑重把女儿托付给他,要他好生照顾,他才从女儿那双对他充满了陌生疏离的眼眸中,惊觉忙碌的生活让他与自己的女儿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答应了的事,最后还是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这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一辈子的无奈。
所以当他看到今日,于大殿上舞剑的那个女子时,他都在默默问自己,这人是否就是流着自己血液的女儿。因为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会舞剑。
“阿媛会怪为父心狠吗?”
颤抖疲惫的嗓音和苍老的面庞,恪靖忆起在她还是公主时,父皇就把她召到他殿里去过。
她记得那夜,月儿很大很圆,夜风也很和煦,然而即使她身上披了外套,也还是觉得冷,是彻骨的冷,和对未来的未知的冷。
在她拜见大清康熙帝时,她的父皇也是以这种苍老的口吻问她相同的问题。
你会怪父皇心狠吗?
当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样问她。
怪吗?那一刻,她动容了,也确实不怪了,在路上她满心的怨恨,满心的不甘,到最后因他的一句话,让她所有的怨、所以的恨、所有的不满,悉数烟消云散。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瞅着他模糊的侧颜,第一次发觉那个行事雷厉风行、英勇果敢,又集天下宠荣于一身的男子,在褪去明黄色龙袍,摘下通天冠后,其实也是个拥有一颗爱子女的心的平凡父亲。
而那个时候,她就因为那句话,戴着黄金的凤冠,披着一袭火红的霞帔,在仪仗队的吹打下向着她未知的地方去。
可是……
“你还是怪为父的……”元孝矩长叹了口气,本就沧桑的脸上更显老了,“也对,从你嫁给太子之后,我就没来看过你,你怨为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我欠你太多……今日的这种局面,也是我一手造成,怨不得谁,看到你身体好转,为父……也放心了。”
放下戒备的姿态,恪靖垂了眼,说:“父亲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吗?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孩儿先行告退了。”
“阿媛!对不起……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前进的脚步在略微的停滞后继续往前行,风迎面而过,臂弯的画帛被吹得飞了起来。恪靖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故意忽略背后那两道透着悲伤的目光。
走到宫外,正看到靠在马车上打盹的车夫,她停下脚步,整理了下仪容走上前。
“娘娘不等结束吗?”车夫李伯是被恪靖拍醒的,春光绵绵,暖意融融,阳光打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只想睡觉。他想着宴席不会那么快结束,就眯了一会儿,不料被太子妃撞见他打盹。
他在东宫也算是年长的下人了,虽然只是个赶马车的,但是他兢兢业业服侍那么久,加上年长,在宫内也受人的尊重,只是人老了,有些时候也受不住,就像这春日,春眠不觉晓。若是被太子看到,还不会怎么样,可发现他打盹的人是太子妃,整个东宫唯一一个脾气差的主,也就意味着……
恪靖跨上马车,没说什么就钻进了车厢。
李伯更提心吊胆了,正襟危坐驾着马鞭,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得罪这高贵的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东宫,恪靖在进门前说了句“好好休息,半个时辰后去接太子他们”,就留下内心无比纠结的李伯,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伯,怎么了呢,还杵在这儿?”
李伯慢慢转过头,看着穿粗衣衫的家丁,带着颤音问:“阿福,太子妃……没有生老奴的气?”
阿福摸摸脑门,回忆着说:“没看到她生气啊,怎么了?”
“阿福,我不用被遣送回老家了,”李伯喜极而泣,抓着阿福的肩膀前后椅道,“楔这个月的药材费,有了!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李伯您别晃我呀,哎哟喂,晃得我头晕。”
“呜呜……”
“慢点慢点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穿过拱门,恪靖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气得双颊鼓鼓的春苑,秋棠抱臂靠着柱子,淡漠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秋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