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被派去送信里的有一个人叫胡长子,因为他腿长人高,姓胡,得了这么个名儿。
这胡长子是个热心肠,王家出了事儿,他是撒着腿就冲进了院子里到处讨活儿干。负责招待宾客里的有一个人叫做“指客”,这个指客呢相当于现在王家的临时总管,负责处理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安排和招待吊唁的宾客,一般都是村里头有些头脸和威望的人干的。
胡长子那年也刚三十出头,因为家里条件不大好,媳妇娶的晚,那年正月里才得了一儿子,这儿子出世后,胡长子就在村里连走路都挺起了背脊,用他们的话说叫走道过去都带一阵风。
但是这人穷啊,自古就是村里没啥地位的,为了博人家一个好印象,便只能给别人家里多帮忙,好让别人记得他那点人情,农村地区就讲究这个。
当时老王家里还有一个远方的亲戚,在我老家的隔壁县,农村里办喜事你可以不去喊这些个远方亲戚,人家是不怪你的,但若是办丧事不去喊,别人家会认为你这是瞧不起他,那得结梁子的。所以啊,那时候只要是谁家办个丧事,村子里一准能见着好多生面孔,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不远千里迢迢都会赶来奔丧,咱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死者为大!丧事那可是最能看得出一户人家的门面有多广的。
那时候大户人家的要办个丧事,那是族谱上写着的,能沾点亲带点故的都会被通知到,生怕漏了谁家没喊到遭人日后口舌。偏偏这何老对于这个小山村那可是几百年都没出一个的文化人,只要被邀请到了,那脸上也有光不是。
那个县呢,从行政上是划进了安徽省的,当时这个县我和老家之间是有公路的,但是得绕老远的路,转上几趟车,十分不方便,得走一条平日里少有人走的小道翻过一座大山穿过去。加上那个亲戚又是住在大山里,所以这户人家的信呢就不太有人愿意去领。
当听说有这个难啃的任务无人问津,胡长子在王家大院里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完成任务。指客的那人正愁没人肯送,听闻胡长子愿意去,高兴的立马从箩里多拿几块白米糕给他包上,又让账房拿了两包烟出来揣进了他兜里,拍着胡长子的肩膀称赞他是村里最有为的青年才俊。
这胡长子活这么大也从来没被人这么称赞过,感动的眼泪水只在那眼眶里转悠,被领到查文斌那去接过发丧信,换上全新解放鞋,那神气的模样只让一群老娘们哄笑。
胡长子感叹自己总算也是在这村里出人头地了一回,把查文斌说的东西都牢记在了心里,便背着帆布包出门了。
其实送信的那地儿,他也没去过,只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心想着自己长着一张嘴,那到了路上还不能沿路问过去吗?便踩着自家那辆结婚才置办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朝着王庄后头去了。
这王庄后头有一座大山,叫做狮子山,海拔近千米,在浙江一带来说算是座高山了。这山的山顶常年云雾缭绕,只要翻过这座山,过去那便是安徽境了。
以前也有些安徽的农民挑着茶叶和山货到浙江来贩卖,走的就是这条道儿,我们这边呢,也有些农民挑些笋干和草药之类的东西去他们那边贩卖。但这些都是解放前的事儿了,应该说这里是有一条古道的,连接着两个相邻县之间商贸往来,后来因为各自的经济都发展起来了,当地了有了市场,老百姓们也就不吃这个苦头翻山倒腾那点钱了。
这胡长子是土生土长的王庄人,自然也是听老人们讲过这条道的事。这狮子山平日里王庄的村民们也经常上,但多半都是上到半山腰。
上去干嘛呢?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大山在某种程度上也养育了一方村民,上去砍柴、挖草药还有摘茶叶。这狮子山的半山腰原来有一块尚好的野茶,因为地势高,所以比普通的绿茶上市要晚上半个月。因为这茶汁足味香,形状又好看,所以有些个农妇们会选择天不亮就结伴抓上山去采上二两茶,然后赶下山来都已经是天色大黑了。
据说这狮子山的山顶上还有一块更好的茶,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上去摘过,因为人们都说这山顶上有勾人引魂的野鬼在,是去不得的,这话大概是从当地的猎户那儿传出来的,真要说起来,胡长子的老爹便是死在这座山上。
在国家实行枪械管制前,农村地区的人家多半多有一种自己造的土枪,用黑火药击发,没有膛线,里面多半装着散弹,火药装多少全凭你准备狩猎的动物大小按照经验匹配,这玩意儿也叫做土铳。虽然精度很差,但是近距离威力却相当惊人,若是用上锡条搓成子弹放进去,三十米的距离可以直接放倒一头二百斤的野猪。
那会儿秋忙结束后,几户村民就相约着上山打野猪,用狗撵猪,一直把猪撵到山顶上困住,然后猎户们就从各个方向包抄上去开枪。
参加这一次狩猎行动的有一对父子:胡长子的爹和他的亲爷爷。
这爷俩都好打猎这一口,分开搜山之后,这胡长子的爷爷就隔着灌木丛慢慢往上摸,只看见不远处有两只猪耳朵不停的忽闪忽闪的扑腾着,这老爷子朝着手掌心“呸”了一下口水,慢慢举起那火铳瞄准,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得出来这是一头野猪正在觅食呢。
“呯”得一声枪响,那对大耳朵就往地上一头栽了下去,胡老爷子的枪法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这老爷子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