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然升上中天,照的一方天地一片银白。父女俩继续在庭院中散步,走走停停,提及云天佑之时,会沉默半晌又说开。
“爹爹,三叔公和祖母这些天还好吗?”云可馨眼望着昏暗的苑落,忽然情绪低落下去,“自从二伯父过世,馨儿就见他们俩更少露面了。”
“老年丧子乃人生三大悲事之一,”云天扬没有回头,只是拉着云可馨的手,叹口气道,“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能不难受吗?至于三叔,”他微顿,摇头到,“人各有命……”
“女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爹爹坦言告知,”云可馨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积压日久的疑问,“祖母和三叔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罅隙?”
云天扬眉头纹路更深,回头看了云可馨一眼,叹道:“三叔年轻时性情有点霸道和蛮横,不太尊重他的嫂子,总嫌她这不行那不好,天性好强的娘亲怎能不心生芥蒂?这种恶劣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你祖父过世后都没能得到丝毫的改善。”
“祖母只因为三叔公的嚣张和蛮横才忌恨么?”云可馨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她太想知道这其中的真正缘由了,“会不会是因为四叔……”
“这是谁告诉你的?!”云天扬猛然转过脸来,声调不变,目光中却透出严厉,“别听人家乱嚼舌根。”
云可馨却发现云天扬眼神有些闪躲。知道他心里藏着话,如果能适当的“引导”,必然能吐露出些什么。于是她祖母曾经对她提到的与三叔公因四叔起的过节隐晦的提及,果然,云天扬表情愈发奇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嗫嚅道:“七姑娘,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以后自然就懂得,”他继而沉声道:“有些事。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过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云可馨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怪自己现在才九岁,很难不被人当成孩子看,而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说成人之间的争斗,又有何意义?听得懂也未必能理解——假如自己并非重生人的话!
“馨儿。你想念二伯父吗?”云天扬带着云可馨在假山边上停下,凝视着眼底下波光粼粼的池面,突兀的问。
云可馨心下警惕,佯装漫不经心的反问道:“爹爹为何有此一问?”
云天扬没有回答,望着黑沉沉的池水,声音有点哽咽道:“是爹爹想念二哥了!七姑娘,你知道吗?爹爹小时候很顽皮,不爱上学堂,是二哥逼着我去的。还每天督促我,写字,有一次我们俩还因为这个打架。但最后还是我听了二哥的,可是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先学习后玩耍的习惯,我云天扬能有今天,离不开二哥,而我却做了一件追悔莫及的事。我糊涂……”云天扬说着,眼睛就跟着湿润了。
云可馨也情不自禁的眼眶一热。心想:三叔是不是指“过继”之事。
“爹爹,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摇着养父的手,轻声安慰道。
“不,你不知道,”云天扬闭上眼睛,自责与痛苦让他说话哽了好几次,“都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就没早看穿一些人呢?我只要稍有些觉悟和警惕,二哥也许就不会……”云天扬猝然打住,再不愿往下说。
云可馨心下一惊,恍惚中她忆起,上一世,云天扬就是在云天佑离世后不久对傅怜音的态度急转直下,冷漠,甚至是憎恨,连房门都很少进,以至傅怜音想再怀上子嗣的妄想一次又一次破灭,她那时只简单以为是夫妻之间暂时的闹别扭,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今生一细想,前世会不会是云天扬得知了傅怜音“过继女儿”的真正目的,以及父亲之死与某人又脱不了干系,所以才渐渐开始憎恶和疏远傅怜音?!而身体体质一向很好的三叔在她十岁那年因病病逝,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傅怜音的“把戏”呢?云可馨忽然惴惴不安起来。
“爹爹,女儿理解您的苦楚,”云可馨握紧了云天扬的手,乖巧的说,“但馨儿一向认为,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如果无法改变,就去接受它,然后避免再犯相同的错误。”
云天扬低头,怔了怔,不可思议年仅九岁的云可馨会说出这番话,忽而露出欣慰的淡笑:“馨儿真的长大了,知道体恤为父,还懂得这些道理,看来童大人真没白教你。”
云可馨的唇边抹过一丝悲苦的笑意:童老师何时有对她说过这些,全是上一世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但她不能说。
“谢谢爹,”云可馨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谈话的兴致没了,想离开,“女儿今天就和您聊这些,现在天色已晚,我有些困乏,想回房歇下了。”
“也好,这几天为了你二伯父的事把你折腾的够呛,”云天扬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小头道,“歇息去吧,为父明天也要早朝。”
“是,爹爹,女儿送送你。”云可馨拉着云天扬的手往回走。
走到卧室前,父女二人才道了别。一直陪护在左右的三姐妹,随云可馨去了闺房,给她铺好床整理好被褥,要离去,却给云可馨叫住:“闪灵、闪莹,闪月,你们等会儿再走。”
“主子还有何吩咐?”闪灵放下要抬的脚步问。
“没事,就想和你们聊聊天,”云可馨坐在床边,两胳膊撑着床沿,笑吟吟道,“别紧张。”
闪月笑道:“主子想了解什么?”
“你们是‘三姐妹’?”云可馨心平气和的问。
闪莹也笑了,反问道:“小姐,您看我们三个在样貌方面可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