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瞧她哭得凄楚可怜,忙上前执起她的手,劝道:“莫哭,甚么事同我讲讲。可是翟奉孝输了官司不服,又纠缠你了?”
陈筝呜咽着摇头。
谢蘅摸着她的手冰凉,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陈筝披上,对回青吩咐道:“去,将厢房打扫打扫,再让奴才沏了新茶来。”
“是。”回青将包袱往肩上一扛,又对陈筝的婢女说,“你也随我来罢。”
待两人退去后,谢蘅牵着陈筝到屋里头去坐。谢蘅问起,陈筝红着眼睛,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张口,喉咙里就直泛恶心。
谢蘅听她干呕了两声,忙取了金儿盂来,一方拍着陈筝的背催吐,一方拧紧了眉。
陈筝呕得厉害,弓着腰浑身直打哆嗦,恨不能将肺都呕出来才能舒服些。好一会儿,奴才奉了茶来,陈筝漱过口才将喉管里翻腾的酸涌压下。
谢蘅扶着她坐到榻上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吃得不好么?”
陈筝呕得眼睛通红,黛眉间全是疲倦,一时憔悴不少。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道:“是孩子。”
谢蘅一开始还没意会这三字的意思,等明白所指乃是腹中胎儿,不禁扬了扬眉。
陈筝道:“三个多月了……起先也吐过几回,我只以为是猛一回到济州府,不太习惯这儿的吃食了,而且一开始也没这样厉害,就没放在心上。堂审那日,去了药堂,才知了孩子的事。”
谢蘅问道:“是翟奉孝的?”
陈筝抿着唇,点了点头。
谢蘅轻呼了一口气,大抵能猜得出陈筝现下的处境是有多为难。她斟酌了半晌才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三爷说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她低下头,手捂上眼睛,想起回到程府时,下人就将她怀胎的事告诉了程渡南,程渡南叩着桌案,当机下了决断,说若她以后还想好好生活,这个孩子断然留不得。
陈筝却舍不得,“我,我不行……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福分,之前小产,大夫就说过可能以后再不能怀上孩子……”
“三爷态度强硬,说留下没有好处。我很感谢他之前慷慨相助,他是个懂琴之人,可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就带着宝琴,从翟府跟着我过来的婢女,一道离开了程府。可离开了,我又实在不知该往哪里去,在济州府稍微熟识一些的人也只有谢状师你了……”
谢蘅听言沉默了半晌,对于陈筝的任何选择,她都应当尊重。她过去轻轻拍了拍陈筝的背,道:“既然你意已决,那就留下他罢。”
“我这院中多一间厢房,正合适你住,平日吃饭也不过添双筷子的事儿,你尽管住下,权当落脚。日后有甚打算,咱们再从长计议罢。”
谢蘅声音沉静,不似寻常姑娘家的温柔,浑如热酒,淌过陈筝的心头。她鼻子一酸,又低低哭起来,敛裙要给谢蘅跪下谢恩。
谢蘅可万万受不得这么个大礼,陈筝与她嫂子差不多年纪,她瞧在眼中更是长辈,教陈筝跪得浑身都不舒坦,忙扯住她的臂弯说道:“别了,折寿的,快起来罢。”
之前谢蘅收到家书,知道嫂嫂薛金云怀了身孕,闲暇时也翻腾过相关医书,得知怀胎的女人特别容易累,陈筝又受这一番惶恐不安的煎熬,定然身心俱疲,遂先让陈筝去厢房休息一晚。
翌日清晨,谢蘅一早就醒了,梦里一会儿是苏聆云一会儿是陈筝,睡着也在写状子、打官司,索性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将关于陈筝官司的状纸又看了一通。
现下必须得做好准备,陈筝怀孕的事不知能瞒多久。她现在怀了孩子,倘若唐无意拿捏住这一点,从人伦慈孝上打这场官司,张雪砚又是好悲天悯人的,怜惜那腹中无辜的孩儿,很有可能大动恻隐之心,劝服陈筝与翟奉孝重修于好。届时若同唐无意对擂申辩,谢蘅一时间还真是无从下手。
谢蘅伏在桌子上,脸埋在满是文字的宣纸当中,未束起的长发顺着肩膀落下来,眼前盈着从窗外透来的晦暗天光,彻夜辗转难眠使得她头疼得要命,可闭上眼又寻不见丝毫睡意。
不过她却不怕与唐无意在公堂上对峙,她唯独怕陈筝会因为这个孩子放弃和离,与翟奉孝再回到翟家去……
谢蘅但凡想到这种结果就一口老血梗在喉咙,越想越躁郁。
她厌恶这样的变数,从六年前苏聆云一案开始,厌恶至极。
那官司起初的案情很是简单。
苏聆云貌美招祸,教几个高门公子拖去私宅中□□多日,侥幸逃脱后求告到府衙去,府衙未敢受理,这才转去诉讼司,跪请梁以江为她求一个公道。
当时谢蘅及笄,又逢出师礼,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状师,梁以江就将这堂官司交给了谢蘅。
谢蘅以状师之名代苏聆云击鼓鸣冤,哪里料得府衙竟然拒而不理。那些高门子弟仗着家世雄厚,气焰嚣张,还在苏聆云告官后多番威胁嘲弄,只道她是个下贱人,能得他们赏识已是天大的恩赐,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怎还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可谢蘅本就是混着长大的,骨子里淌着皇室血脉,无人敢惹;当年又是个将律法奉若圭臬的硬骨头,天不怕地不怕,甚么事都敢查,比嚣张就没输过谁,难道能怕了他们去?
她倒想看看,这些个人到底是甚么仰仗,教他们如此有恃无恐,视律法如无物!
谢蘅将这些人的家底儿翻查一番,家中长辈大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