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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通说:“这次的对手是状师封坤,诉讼司里的‘头牌’。他现在已连胜十九场官司,无一败北,我在他手上吃了多次的亏,真是占不着半分便宜。”
谢蘅抬眉,漫不经心道:“封坤?哪里来的小猫小狗,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你在诉讼司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知你本事不小,可那也是曾经。别怪我口下不留情,现如今不逊色于你的大有人在。”
回青方才去唤人提灯,返回时就听周通提及这一番话。她杏眸一瞪,生出些威势来,不许周通再多一句不耐听的话。
周通自也马上闭了嘴。
谢蘅将陈情状看过后,一面卷回去一面打量周通,半笑着一语道破:“激将?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教我将那小小封坤放在眼中么?”
周通笑起来眼睛更小,目光更亮,“你名义上说是帮许公子,实际上还是自己技痒,是不是?”他用手肘撞了谢蘅一下,循循善诱道:“封了笔也可以再开嘛。我还不了解你么?当年的事,你从来都没有甘心过。”
谢蘅眼睛微弯,笑道:“朋友,你的戏有点多。”
周通:“…………”
翌日谢蘅写下一列书目令府上奴才去书局一一买来,堆到书房中。
窗外从香影中透出来的日光都柔和许多,谢蘅席地而坐,埋在堆成小山的书籍当中,半仰着头看盈满窗的合欢花,像是一片绯红的朝霞。
她手下是鸿瑞一十三年修订的《新·大燕律》。谢蘅手抚在书面上,低声道:“祖师爷在上,承缨此行乃为救人之故,破誓实非本愿,仅此一次,往后再不动刀笔。还请祖师爷宽谅。”
她打开匣封,目光渐渐凝入书中。
从府衙存录的陈情状上言,巧灵于红袖馆中颇具艳名。而公子许世隽对其垂涎已久,曾多次提及欲纳巧灵为妾。
奈何巧灵虽委身于青楼不假,却是心坚志洁的女子,一心想凭借技艺赚足供弟弟读书的银钱,待他成家立业以后就离开红袖馆,再以清清白白之身为自己寻求一桩好亲事。
巧灵在红袖馆多年,风尘里见过的情薄之人难道还能少了?诸如许世隽此等公子哥,来来往往的,做座上恩客最为合适,却不值得托付终身。故而,巧灵曾多次拒绝许世隽。
本以为像许世隽这般性情的,最贪图新鲜,见着另外新奇的女子,总会渐渐淡忘巧灵。谁料他竟贼心不死,早生邪念,穷尽恶招都要霸取巧灵。
当日在红袖馆中,许世隽先是花言巧语哄了巧灵入雅阁中,迫使她喝酒。
巧灵乃是红袖馆的清倌,本不必陪客人饮酒的。可许世隽软硬兼施,又是好话说尽、又是威胁做绝的,巧灵身为小小的乐伶,无权无势,怎敢与许家公子抗衡?半推半就之间,她喝下了三杯酒,算作敷衍,本欲打算就此离去,却不料一起身,猛然惊觉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
巧灵当即明白过来是中了许世隽的阴招,再悔也已经来不及。
除却巧灵一人的供词,还有物证、人证可以佐证巧灵所言非虚。
红袖馆账本上有记录,许世隽当晚确实在红袖馆中留宿。馆中洒扫的奴役也的的确确看到巧灵进了许世隽预留的雅阁中。
而且吴府尹还请验身婆为巧灵查验过,下身的确有为人强行侵犯的痕迹,并且身上有多处青紫淤伤,脖子上更有明显的掐痕,可见犯人其在行淫过程中当真穷凶极恶。
状纸乃是由封坤所写。
谢蘅虽不识封坤是何许人也,却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人不愧是诉讼司的“头牌”。
一纸诉状简洁两百字有余,却字字珠玑、入情入理,末尾着重刻画巧灵遭受侵犯后多番衔恨寻死的惨景,行行句句煽情至极,令人不禁大生悲悯。
谢蘅第一遍看下来时,都有些怀疑许世隽是否真做过这些事,更别提吴行知吴府尹看到状纸后是何心情了。
“物证……人证……动机……”
谢蘅翻查书籍,一页一页地在找寻甚么。
究竟哪一环节存在着纰漏?一定有破绽,只是她还未能发现。
临近日午时,回青将井水里湃好的葡萄端来给谢蘅尝鲜,来时迎面撞上在窗外偷偷打量的谢定南。
回青一惊心,一边要行礼,一边也想提醒书房中的谢蘅,正要屈膝拜见。谢定南飞快地摇了摇头,以食指抵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回青噤声,自然不敢言语,略有些惶恐地瞄向谢定南。
见他官袍未褪,高大的身影藏在窗后,负着手弓着腰,像个老学究看学生,拿期待和探究的目光偷瞧坐书堆当中的谢蘅。
她坐着几本书,手随意搭在屈起来的膝盖上,握着半盏微凉的清茶,目光却完全沉浸在浩如烟海的古籍当中。像是遇到了甚么难题,眉头一直轻拧着,可是目光却活灵活现,似有星火迸射。
谢定南凝神,他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谢蘅了,充满斗志的谢蘅。
偷瞧了片刻之后,他步伐比猫还轻,轻抬轻落,悄悄退离书房。
谢定南走到回青面前,给了她一个眼神。回青会意,坠着一颗心,悄步跟在他身后。
待离了书房一段距离,谢定南才沉声问:“蘅儿在做甚么呢?”
回青支支吾吾,却也明白瞒不过谢定南,索□□代道:“许家的小公子教人冤枉进牢里去了,姑娘正想法子呢。”
谢定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