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见他脸色一直不大好,起身去抬他的臂弯,问道:“当真还头疼么?不然再蒙上眼睛试试?”
刘景行摇头道:“往后我眼里只你一人,还用它做甚?”
“……我真信了你的邪!”
听他还贫,就知没甚大事。
谢蘅气呼呼地坐回原位。
他瞳仁漆黑,沉声道:“真心话。”
“那就戴上!”谢蘅抱胸命令道。
刘景行始终不肯,说:“好不容易见着,还想好好看你。”
“有甚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
“……”谢蘅教他说得脸一红。
刘景行狭长的眼尾挑染上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意,道:“天注定好的,是我的姑娘,终究要回到我身边的。”
谢蘅苦笑道:“早知道你在姚宁,我打死都不来。”
刘景行并不会因谢蘅的直白而低落,她更狠的话都曾说过,这已经算轻的了。刘景行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在姚宁?”
谢蘅说:“我才不问,肯定不是甚么正经话。”
“问一问罢,承缨。”口吻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谢蘅受不住他这样的,遂依言问道:“……行。我问你,放着好好的靖王世子不做,怎么到姚宁来了?”
“我在等你。”
谢蘅一捶桌子,“我就知道从你狗嘴里蹦出来的就不是象牙!”
等她才怪了!难道刘景行还能有预卜先知的本事,料到她如今会被发配到姚宁来?
刘景行貌似失落地摆弄他的小竹壶,低低道:“我何时骗过你?”
又装起来了。谢蘅扭脸,决心不理他这茬儿。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厨房将晚膳准备好。
很快,膳食就陆续登上了桌。
菜品大多是颍川的特色菜,意下安排是想教谢蘅吃个新鲜。且如她预料的一般,没有美酒,单备一壶甜丝丝、冰凉凉的杨梅渴水。
席间,刘景行说起姚宁诉讼司,问起来:“可提前去司里看过了么?”
“没有。不是你吩咐彭公差先领我到赛狮大会的吗?”
“这倒是。”刘景行笑得灿灿,仿佛桃花盛开,“若不是早就答应了武老爷去剪彩,我应亲自去驿站接你的。”
“信守承诺是好事。”谢蘅饮了口茶,又转而揶揄他,“更何况,你会赶驴车?”
刘景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会。”
谢蘅无言以对,想了想的确如此,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刘景行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当真惊人,凡是他想学得东西就没有学不成的。
当然,武功除外。
他这副身子板儿,平日里舞剑,也多是为了强身健体,上场就不顶用的花把势,唬唬人还可以,真刀真枪是决计不成的。
不过,谢蘅却从不会拿这点取笑他。
刘景行故作神秘,继续说道:“承缨,你知道自己为何一到姚宁诉讼司,就能担任司长一职么?”
谢蘅了然一笑,道:“若论辩才,我谢承缨不输于任何一人。莫说是在姚宁,我就是在京师混个司长当当,别人也是不敢说话的。”
刘景行深深摇头道:“姚宁是小地方,鲜少会发生奇案、重案,民间接私活的状师很多,可诉讼司却是门可罗雀……不瞒你说,诉讼司中因常年无人,已失修多时。”
“……这意思是,司中就我一人?”
刘景行飞快地点了点头。
谢蘅:“……”只她一人,可不就她当司长么!
刘景行又道:“当然,为兄也认为司长一职,你是当之无愧的。”
这小子还占上便宜了!
谢蘅脸一黑,起公筷为刘景行夹了个滚圆的狮子头:“多谢云歇兄宽慰,您多吃,少说话。”
谢蘅换下长衫女士袍,着了素简色的衣衫,领口和袖口都束得紧,显得人尤为精神俊俏。
她从房中走出来,一边接过回青递来的折扇,一边吩咐她留在司中打理。
待一切交代好,谢蘅才转过脸来,对上满面春风的刘景行,瞧见他正在笑。
恰时风起,纤云弄巧,又是檀郎谢女,当真无一处不多情。如果谢蘅不凶神恶煞地催一句“你还走不走”,这本应是良辰好景的……
当真是不解风情。
刘景行轻叹了声,垂头丧气地跟过去,与谢蘅并肩出了诉讼司。
谢蘅瞧见他腰间挂着墨绿色的小竹壶,应当是装满了甜汤;又握了握手中的酥糖,只道他应当不需要了,到底没有拿给他,将酥糖不着痕迹地藏回了袖子里。
“甚么东西?”刘景行发现了。
谢蘅一愣,答道:“糖。”
刘景行一扬眉,“你吃独食?”
谢蘅惊疑道:“我哪里吃独食了?”
“我都瞧见了,你偷藏吃的!你是小老鼠吗?”刘景行张开手,“分我。”
“……”
谢蘅无可奈何,将搁在袖子里的酥糖拿出来,又愤恨地翻开另一只袖子,还将荷包解开,将准备下的酥糖统统倒到刘景行的手里,满满的一把,都要堆成小山了。
“谁偷藏这个?!给你!都给你!”
谢蘅又气又急,转脸就不再理他,钻进轿子里去。
刘景行看着这一捧的糖果,愣了好一阵儿,本是挑着戏谑笑意的眼眸里渐渐温柔下来,漾着轻光,轻声道:“哪里要这么多,也不怕我烂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