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片淡红的霞影里孤独、迷乱着,辗转打了数个电话,才从夏小雨那儿知道,茜茜被作家男友骗走四十万后,就去了深圳她哥嫂那里。茜茜精心描画的美好婚途早就不被我看好,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家,果然是这么一个卑鄙残忍的骗子。
我很快打通茜茜新号码,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像个心事重重的老妪:“你找谁?”
我难免情绪激动:“茜茜,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陈嘉美。”
茜茜在那边没了声息,唯有电波的呲呲声不绝于耳。
我可以感受的茜茜的激动、悲伤、沉郁,便选词择句中送去真实的牵挂:
“茜茜,你在那边好吗?”
电话沉默好久,我听到茜茜哭了。茜茜的哭声使我心如锥刺,便好言安慰到她将哭声打住,啜泣了片刻才道:“美美姐你放心哎,我在这儿挺好哎。我哥我嫂子在这儿开公司,相当忙哎,我爸妈让我过来帮他们哎。我毕竟……欠着他们哎……”
茜茜借家里钱帮作家成名,还为作家花尽打工以来的积蓄。而他挥霍了茜茜的一年多青春,最后却携款而逃,销声匿迹。
我擦擦酸酸的鼻子,摸到了湿湿的泪,有意岔开话题:
“那儿自然环境比北京好些,这时候还穿单衣吧?”
茜茜道:“还行哎。我现在穿着夏□□服哎。美美姐,你和君君好不好哎?”
我笑道:“君君现在可好了!自闭症没了,和我亲近着呢,叫我妈妈了。”
茜茜没有惊叹,声音低沉:“这样就行哎。”
“春节时我想带君君回郑州老家看望爸妈,又怕他们不待见君君。要不,我带君君去你那儿玩玩?”
茜茜迟疑着,期期艾艾地拒绝:“对不起美美姐,我这儿不太方便,在哥嫂家里住着哎。”
接着闲聊几句,挂了电话我有些失落,觉得茜茜脱骨换胎了,难道仅因被骗财骗色的巨大伤害?
我痛恨地拍打自己脑袋:“这难道还不够?”
我好像置身大雪纷飞的荒野,被铺天盖地的寒意一bō_bō侵吞。恰在这时同学云紫来电,央视主持人范儿不改:“嘉美,咱们带上君君去吃川北火锅行吗?”
我还未从失落里解脱,有些怅惘地回答:“不去了,天儿这么冷。咱们去我家,好吗?”
云紫富有磁性的声音活脱脱电视里的播音员:“怎么不好?我只要吃现成的就不错。”
当大街小巷亮起万家灯火时,我已在出租屋做好了四个菜,端放桌上。云紫将羊毛绒外套搭在沙发上,坐着嗑瓜子、看电视,不住地叹息。
君君从书房里跑出来,高兴得大呼小叫:“妈妈做了这么多菜哦!今晚可有好吃的啰——”
云紫惊诧地看着我:“叫妈妈了,什么时候改的口?”
我手在围裙上擦着,冲她挤眼,笑道:“本来就是妈妈嘛,有什么惊奇?”
三人围坐吃饭,为了君君养成好习惯,我们吃饭时都不说话,聚精会神地对饭菜进行着风卷残云般的扫掠。
饭后君君回房做作业,我在厨房洗刷已毕出来,惊讶地指着云紫说:“你变胖纸了?”
云紫宽松的针织毛衣,黑色高弹窄脚裤,站起来在我面前走了几趟,才闷声道:
“什么胖子?怀孕四个多月了。为了我婆婆的定期视察,我才穿成这样。你明天陪我去流产好吗?我犹豫了三个月,终于决定打掉这孩子。”
我拽住她,惊诧得瞳孔扩大:“打掉?高磊愿意吗?”
云紫神情果决:“他出国三个多月了,根本不知道这茬儿。我的肚子我做主。你明天尽管陪我去医院。”
我劝云紫不要流产,可她完全不听,一意孤行,还振振有词地说了许多,恨不得将她的生育观普及全国育龄妇女,恨不得人代会上提案通过,立即进入立法程序,让全国人民认识到晚生晚育便会民强国富。第二天,无奈的我带着云紫,走进为我做过引产手术的那个三甲医院,恰逢那妇产科主任值班。她看到我就显出痛心的表情:“又来流产?还真不爱惜身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谢谢你还记得我。”
“你这么漂亮,我当然记得了。”
我指着云紫:“这次是她,我同学。”
“流产,还呼朋引伴了?”妇产科主任揶揄着,又对云紫循循善诱:“流产次数多了可不好,你将来想要孩子时会很困难。”
她大概从年龄判断云紫并非初次流产。
我一推云紫:“你听听。”
云紫的脸上是不屈不挠的表情:“流吧,我不后悔。”
妇产科主任悲天悯人的叹息一声,边开化验单边说:“看样子四个月左右了吧?”
云紫咬着嘴唇,点点头。
稍倾,我们拿着化验单出来,被阳光撒了满脸金辉。
b超,验血,手术室里的聚光灯很亮,云紫躺在手术床上满脸笃定。
妇科主任一边做手术一边叹息。器械相碰发出响声,只撞到我的心里,心抽搐不止。
云紫眼睛空濛地望着天花板,显然在忍着钻心的痛,满头冷汗,不停地用虚弱的声音问:
“还要多久才完?痛……”
妇产科主任板着脸训斥:“现在才知道痛了……”
一贯强大的云紫被戗得咧着嘴哭了,五官扭曲得令人心痛。由于一贯强大,从不示弱,她这样的哭泣更外惹人怜惜。
妇产科主任用哀其不争的眼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