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浔很少酒醉,更是很少做梦。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自九华宫破灭三万多年来,东浔曾为想查明真相而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却极少梦到过与九华宫有关的事,也极少梦到月瑶。
只能说,东浔的睡眠质量实在是过硬。
但今日,东浔居然奇奇怪怪地做了个梦。
他梦到三万多年前的那次,年少的他与妙笔、月瑶,随着他们的师傅应北海老宫主之邀一同去北海打猎。
也就是那次打猎,与秦金羽和秦徵羽两姐妹相识。
但他并未梦到关于那次造访北海的其他任何人和事,唯独梦到他们猎杀那只兔子时的场景。
那时,他与妙笔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在北海的漫漫雪野里,遇见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银狐。
东浔眼尖,先看到了那只在雪地里打滚的白兔,便指与妙笔看:
“师兄你看,好一个新鲜活物。”
妙笔顺着东浔的指示看去:
“哈,师弟好运气,居然在这漫天荒野里遇见一只讹兽。”
东浔笑道:
“从前只是听说有讹兽这种生灵,不想今日第一次来北海,居然就亲眼见到。待我将它捉回去,好好看看它与普通的兔子有何不同。”
说罢,拉起雕翎角弓。
那讹兽正在雪地里打滚打得欢脱,并未意识到危险。
东浔拉弓的瞬间,忽见旁边的雪里冒出一只银狐,叼起那讹兽便跑。
“嚯,”妙笔笑道,“这只银狐倒是胆大,敢来咱们师兄弟手底下抢猎物。”
那时的东浔和妙笔,已是九华宫最得意的两个门生,也早算是年少有为,声名在外。
东浔笑笑:“那你我二人便与这银狐比比,看看这小讹兽究竟是落在谁手里。”
“那好,”妙笔笑起来,“虽然这讹兽是师弟先看见的,但师弟既然这样说了,师兄可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二人已驰马追了上去,飞奔的马蹄后溅起一片踏碎的细雪,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色彩。
只是在那雪地里,再好的马又怎能跑的过那银狐,不一会儿,东浔和妙笔便被越拉越远。
东浔本不想伤了那讹兽的性命,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奇物,但眼见着就要跟丢了,便拔出两只雕翎箭。
“师弟……”
妙笔想去制止,已来不及。
隔得太远,那银狐和讹兽又与雪野颜色相仿,东浔也难以把握好分寸。
故而射出去的那两箭,一箭如东浔所愿,射中了那银狐的后腿,另一箭却射偏,正中那讹兽的脖子。
东浔和妙笔终于驰马赶上,拦在那银狐面前时,那银狐又叼着那小讹兽挣扎着跑了许久,在雪地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在茫茫雪原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银狐不是要跟我们抢猎物,它是想救小讹兽,”妙笔看了看那银狐,对东浔说,“师弟,放它们走吧,不然师妹看见又该……”
东浔本是见那银狐成色甚好,一心想将其打回去,但见眼前场景,却动了恻隐之心。
银狐至此都不肯放下小讹兽,而那小讹兽喉咙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嗡嗡声,在停留的地方蔓开一地殷红,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东浔道:“那便听师兄的吧。”
那银狐竟也似听得懂人语一般,掉过头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临去前,它回头望了一眼东浔,那眼神极其怨毒,竟令东浔感觉像是忽然坠入不见底的冰窟,不寒而栗。
东浔从梦中惊醒,脊背后凉汗湿透。
他揉揉头:“居然梦到多少年前的旧事,好生奇怪。”
看看旁边,长乐正蜷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他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摸摸自己一身寝衣都还完完整整地穿着,方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吓死我了。”
仔细回想一下,才记起原来是昨日喝多了酒,忘了将她送回长离殿。
他心里暗暗庆幸:“没什么人发现就好,毕竟长乐慢慢长成大姑娘了,被别人知道了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拍着胸口给自己顺着气儿,只听外面传来清茗的声音:
“长乐~长乐你在哪儿啊~”
“长乐~长乐你听到了吗~听到了答应一声,哥哥在找你啊~”
“仙尊你睡醒了吗,长乐丢了啊~”
“仙尊,长乐是不是在你这儿啊……”清茗已经开始敲东浔的房门。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也到了长乐往常的起床时间,显然她已经听见了清茗叫自己的声音,只见她在床上伸一个懒腰,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就要答应道: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