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冬皇亲贵胄,也算是阅人无数。
当他回来看到陆青湘的一刻起,就已经笃定陆青湘哪里有被白天的街乱给吓到?至于感伤什么的,似乎也不太多。
当他再说出那句话,看到陆青湘的眼睛仿佛亮起一层光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猜对了。
他还真是……娶了个与众不同的妻子啊。
换作别的女子,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六神无主,哭哭啼啼,不大病一场都是好的。
而他的妻子倒好,精神焕发,眼里带光,完全没受影响。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而且,通过今天的事情,他也发现陆青湘确实有点记忆上的天分。
就像郭明朗说的那样,当时元乐大街乱成那样,谁还能记得那么多东西?
可偏偏,陆青湘做到了。
而且还正记到了点子上。
他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如果陆青湘觉得这样欢喜,也愿意充分发挥自己的天分,他也是真心支持的。
而且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算与她,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邵玄冬出声,“想听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吗?”
陆青湘眼珠子转了一圈,认真地点点头,“想听。”
邵玄冬整理着思绪,娓娓道来。
陆青湘时而皱眉,时而沉思,偶尔还会因为不明白之处问上几句。
就这样,时间悄然而过。
门外竖起耳朵偷听的云杏,最终一脸古怪地直起身,看着旁边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心雁,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是不是在做梦?
本来还以为将军是要和小姐说些体己话的。
结果却是……
什么女尸?什么作案手法?
打了个颤,云杏寻了个借口离开,急匆匆地差点没绊倒自己,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一样。
一向没什么特别表情的心雁,不由微笑起来。
……
安国公府。
容二夫人高氏坐在榻边,一手打着凉扇,一手抚着熟睡的小儿的额发。就像众多的母亲那样,一个平凡的哄着亲儿入睡的场景。
旁边一个仆妇出声,“夫人,时间差不多了。”
语气没有半丝感情。
高氏原本平静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哀伤。
她深深地看了熟睡的小人儿最后一眼,随即放下凉扇,跟着那说话的仆妇离开。
只是,那脚步比往日都要沉重,都要缓慢。
……
“不对。”听完邵玄冬分析的案情,陆青湘直摇头,“今天发生街乱的时候,山季同明明就在现场。这便说明,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帮凶。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他前几桩案子,都计划缜密,十分注意细节。
也正因为他熟悉衙门的办事手段,没理由会选了个最糟的方法来掳容二夫人啊?今天的街乱,倒更像是一场临时谋划的蹩脚意外。
与其说是掳人,倒不如说,是要将事情闹大!”
邵玄冬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那几个箭手是事先准备,这一点根据事后的分析,我已经可以肯定。但山季同,的确像是临时搅进来的。
他想掳容二夫人是真,但或许不是今天,也根本不是以这样的计划。只是当时那样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陆青湘轻叹,“他与容二夫人,真的有旧情吗?为什么,要走上这一步呢?”
……
阴暗的牢狱中,山季同被单独关进了一间看守极严的牢房。
自从被抓后,他便不发一言。
只不过,除了最开始制服他的邵玄冬与郭明朗两人之外,似乎再没有人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街乱发生的那一刻,他已经明白。
他,还有她,都已经是陷入死局的棋子。
从他杀第一个人起,他就没想过还能苟活。
他恨!他怨!他不甘心!
他与她订了亲,他与她也诉了情。
她说会嫁给他,会给他生儿育女,会和他共白头。
可一转眼,她却嫁进高门,做了富贵少奶奶。
而他,家道中落,父亲消沉滥赌,母亲每日以泪洗面,还要操持沉重的家务,早早便负了重病。
笑了笑,山季同摇头,他这一辈子,到头来是一场空。
而她呢,还不是一样?
端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饭菜,山季同大口大口吃了下去。
命运,有时候其实早已注定。
……
关上屋门,将今生的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
高氏踏上绣墩,将头套入白绫打成的活结内,秀美的脸上没有怨,也没有恨。
往事一幕幕划过,眼泪夺眶而出,但最终,只是解脱似地叹了一口气,踢翻绣墩,整个人悬在了半空。
他恨她。
他也恨她。
或许,凉儿有一天,也会恨她吧。
……
“有时候踏错一步,就很难再回头了。”邵玄冬看着窗外,“他第一个杀的人,是李娘子。从尸检的结果看,山季同下手并不利索。
据邻居说,山季同从前还帮了李娘子家不少忙。
或许,只是因为无意中的一句话触动了山季同的阴影。也或许,山季同当时其实并不想杀她,只是一时冲动而失手。
他始终放不下过去那一段情怨,打不开那个结。压抑地太久,对他来说,对其他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其实,他今天完全有机会,也有足够的时间向容二夫人动手,可他却没有。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