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头顶酷暑,越过二十多里山路,跨进了中学的大门。
在红榜栏旁的一树阴凉下,奶奶放下肩上的行李:一蛇皮袋大米,蛇皮袋包着的铺盖卷,塑胶水桶,铁制脸盆,热水**,木衣架,红漆木箱。这是我和七七将独立生活的行当,也精挑细选了家里的大半个家当。
七七整理下额前汗水打湿的刘海,拉了拉背的背带,然后挤进榜前的人群里。像一个勇士。而我却像一个逃兵,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个作业本无力地往脸上扑着风。不敢走上前去在红榜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但我坚信,老天不会再无情地将我和七七拆开。录取通知书上说,初中一年级总共开设九个班,七个普通班,二个重点班。我和七七都考取了重点班。重点班仅两个,加上在重点班这一百号学生里,我和七七绝对不是成绩非常拔尖的那种,所分在同一班的机率是非常大的。但万一又没…各位祖宗快显显灵。
“九妹…”七七向我飞奔而来。“找到了,我俩同班。”
我迎上前去,与七七相拥而笑。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俩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一旁的抽着烟斗的奶奶,也激动地被烟呛得直咳嗽,挂满笑容的脸上的那双眼睛被憋得通红。
“都分在76班。是按成绩排位的,名字都还很靠前。”七七的语气仍带有些许激动。
名次靠前靠后已不重要,与七七同班,我很知足。感谢上苍,感恩祖宗。
抑制内心的激动,爬上教学楼的楼梯。在教室门口整理下思绪,阔步进了教室。
“老师好,我叫欧七七,我叫欧九尘。”语里没羞涩,更多的是自信与从容。
班主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看我们,只是刚才在我们进门时瞟了一眼。她着一袭白色长裙,像是在这开学第一天里有专门妆扮。那一只递给我们报到表的白皙的手上,戴一闪着银光的手表。胖脸上,一副黑框眼镜搭在鼻梁间。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烫卷,让人猜测她**成是个洋派教师:教英语的。
填完报到表,班主任开口了:
“拿这张报到单,去财务处交学杂费。交完学杂费,那里的值班老师会发给你新课本,会给你安排宿舍。要注意手中的钱,千万别弄丢了,刚才就咱班有个同学攒着钱不知在哪给丢了,跑我这哭鼻子来着。”语气平缓亲和。
我打量着身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论长相,确实与我妈二妈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但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我妈妈们是望尘莫及的。那一刻的我坚定地幻想,身边的这个女人会像妈妈们一样,慈祥般地给予我们爱。教我们知识,教我们成长。却未曾料到这女人的爱是那般野蛮粗鲁。她那凶巴巴的眼神,雷声般的训斥,甚至是扇在你脸上的火辣辣的巴掌,这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幕,待我往后再一一细说品味。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位报到的同学。奶奶还在缠着班主任询问各种问题。我和七七红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奶奶们拉出了教室。
财务处在哪?在这并不算大的校园里,可楼层错落相间,又没有醒目的标示。还好奶奶们已向班主任询问到了去财务处的路,不然兜好几个圈子也未必能找到这个阴暗的角落。上一刻还在为奶奶们询问那些傻啦吧唧的问题为难红脸,这一刻为奶奶们生活的润智欢呼鼓掌。
财务处里,我和七七焦急地排在交学杂费的队伍中,奶奶们在墙角落里从裤腰里拿出那包着一沓钱的布包,一张张紧紧攒在手里,一遍遍翻数着。
不像有些家长那样。他们穿着光鲜,不用排队。迈着高跟鞋叮咣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办公的老师不停地点头跟他们打招呼,甚至有时老师都会起身与他们握手。拉开手提包拉链,掏出几张钞票随意地摆在办公桌上。要是刮一阵风,吹散桌上的钞票,都不屑弯腰去地上捡起似的。在单据上潇洒地签上大名,随后又咣叮地离开。
一切手续终于办妥了。奶奶们整理好我俩的床铺,跟在我和七七的身后来到了教室。
我和七七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废纸擦净课桌,在一本本新课本上小心翼翼地写下了名字。还是像往常一样,我写的是欧七七,她写的是欧九尘。奶奶们在教室走道里跟班主任说话,教室里的我俩能隐约听见。她们说的是一些类似“劳烦老师多关爱照顾”的话语。
我和七七送奶奶们出了校大门,奶奶把几张邹巴巴的钱塞在我们裤兜里。说要是学校食堂吃不饱,俩人就去外头买些好吃的,别饿着肚子。
我和七七不舍地站在原地。望着奶奶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流泪。奶奶也不时回过头来,挥着她们手中的扁担,示意叫我俩回教室去。
七七把哭着的我揽在怀里,告诉我,在接下来这未知的生活里别怕:“没事,姐姐在呢。以后神鬼若敢挡我们的道,七七姐我定会遇鬼杀鬼,遇神灭神。”
再怎么地把自己伪装成坚强勇敢的样子,在要独立面对这未知的生活时,瞬间也便会不攻自破。那时你那双大眼睛里明明也挂满了泪花,我的七七姐姐。
我和七七手拉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风渐渐拂干了眼角的泪花。也莫名地为路旁一朵不知名的花,或是一棵不知名的树,停足端详。
一路上会时不时遇见三五结群的嬉戏打闹的新生,或是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陪同下游园的新生公子新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