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男子走后,梁长安坐在原处没有动。
将军,张家。梁长安用手指轻敲桌面,汴京姓张的人家不少,但是将军府的张家那可只有一家。辅国大将军张执的张家!
梁长安素来敬仰张执,认为当朝将军只有他是真正的将者。张执从一十六岁参军,至今已过三十二年。这么多年,张执从亲兵到将军,打过百场仗。怪不得身上的锐气如此之重,那应该是战场上带回来的戾气了。
梁长安想得入神,梁长平却不耐继续在茶楼呆下去了。小声的喊了声:“阿姐。”
梁长安没有听见,梁长平加大了音量并用手指戳了戳她放在桌上的手背:“阿姐。”
“嗯?”梁长安收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看向梁长平。
梁长平道:“阿姐,咱们家去吧。”
由于靖国公府和杨府并不在一坊之内,梁长安和梁长平先把杨檀送到杨家所在的崇仁坊门前,姐弟二人再一同回到兴宁坊的靖国公府。
刚走到靖国公府门前,门房就报:“小娘子、小郎君,国公回来了。”
阿翁回来了!
梁长安和梁长平进门之后,直接走到梁夫人的谨明院。一进院门,就看见阿翁和父亲在长廊上下棋。
作为靖国公府的男主人,梁群哲一年至少有一半时间是不呆在府中的。但梁长安姐弟二人同祖父感情极好,特别是梁长安更是崇敬自己的祖父。
二人走到长廊下,对着下棋的梁群哲和梁崇景齐齐行礼:“阿翁、阿耶/父亲。”
梁崇景“嗯”了一声,眼神没有从棋盘上移开。而梁群哲则摸了摸他下巴上四寸长的胡须,对梁长安姐弟二人道:“半年未见,你二人又长高了些。”
梁长平喜滋滋地走到祖父梁群哲的身边,坐下道:“阿翁,我长了五寸呢。”
“嗯,不错。”梁群哲笑呵呵的道。
站在廊下没有上去的梁长安看了坐在梁群哲对面的梁崇景一眼,对着梁群哲道:“阿翁,我且进去陪阿婆。”
闻言,梁群哲看着梁长安道:“长安,我有些累了,你来替我下完这局棋。”
梁长安还没有开口,梁崇景就先开口道:“父亲若是累了,我们改日下也是一样的。”
“你给我坐好。”梁群哲看着想要站起来的梁崇景,语气严肃的道。
梁崇景无奈,又不能当着自己孩子的面对父亲不敬。只得默默坐好,然后转头看向了梁长安。
二人不和,甚至犹如陌生之人。这一切,梁群哲自然是知道的。下这一局棋并不能改善梁长安父女二人的关系,但这局棋却是非下不可。
梁群哲对着梁长安招了招手:“长安,过来。”
“是。”梁长安抬脚上到廊上,坐在梁群哲给她让出的位置上。
看着眼前的棋局,父亲的棋路已经被祖父封得死死的,这一局必赢之棋,还有什么好下的。对此,梁长安不解的看向坐在两人身侧的梁群哲。
“明归落子。”梁群哲没理梁长安的视线疑问,开口对梁崇景道。梁崇景字明归,这个字是梁群哲亲自取的。
梁崇景哪里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他不是不想关怀梁长安,只是一看到她就会想到芝娘那枯骨的模样。实在是,无力面对。
“我输了。”梁崇景不再管父亲的脸色,直接站起身离去。
看着梁长安不悲不喜的表情,梁群哲叹了一口气。命人来收拾了棋局,对梁长安道:“长安。”
“阿翁不必说。”梁长安也直接站起来,从长廊上进到谨明院的正厅里。
留下梁长平祖孙二人,坐在廊上无言相视。
晚间,众人饭毕。
梁长安跟着梁群哲到了书房。
“阿翁,今日我与圣人说了河南道之策。”
闻言,梁群哲执笔的手一顿。“何策?”
梁长安一边磨墨一边向梁群哲复述了她与元宗帝之间的对话,梁群哲听完,放下笔道:“娘娘后来可曾说什么?”
“不曾。”梁长安也停下了磨墨的手。
梁群哲思量一番,对梁长安道:“长安,圣人应当会用娘娘的名义再召你入宫。”
“圣人会用此策?”梁长安道。
梁群哲看着尚且年幼的梁长安,摸了摸胡须。这孩子固然聪慧,只是经历之事尚少。若是再过几年,想必她就不会这样问了。
“自然会,不仅会用还会以你的名义用。”梁群哲看着梁长安有些不解的神情,接着道:“你应当知道,百官并不是想不出此策,只是执行之人难得。圣人想扶持新贵已经很久了,河南道之事即是灾,又是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只不过对于河南道受灾的百姓是祸,对于圣人所要扶持的新贵却是福。”梁群哲看着梁长安慢慢沉下去的脸,就知道这孩子定是想着元宗帝把受灾的百姓当成工具。
“长安,天灾无情,帝王也是无情。”梁群哲声音沉静的道,少年人总归多了份少年气。
梁长安抿了抿嘴:“是,孙儿懂得。”
懂不是目的,如何做才是。
待梁群哲重新拿起笔写字,梁长安继续磨墨时。梁长安突然想到辅国大将军张执。
“阿翁,今日我和长平见到了张执将军。”梁长安状似无意的提起。
梁群哲笑了一下道:“想问什么?”
“张将军与您是旧识?”梁长安磨墨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自家阿翁。
“倒也算不上。”梁群哲用笔杆敲了一下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