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事居然是她做的。”冯老太太无奈道,言语中还伴随着愤怒。
“二太太怕是因着想不开才这般,老太太别气恼,别到时候气坏了身子,这府里可还指望着您呢!您即便不为这考虑,也得想着咱们五少爷才是。”柳妈妈劝慰道。
冯谆附和道:“正是。据岳氏所说,呈修屋里的好些东西都是借了名义送过去的,只要咱们好生检查定然会查出原因的!”
偌大的八仙椅,他只沾了半面,上半身前倾,态度谦卑,语气和软面容急切,像是真正因为愧疚而想要治好孩子的叔伯。
冯老太太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怪你,你整日奔波在外,哪晓得她表面和善,实际起了这样恶毒的心思。要怪也是怪我,数年同处一屋檐下,竟也未曾察觉——”
可怜冯呈修还这样小的年纪却无辜受苦受难。
冯老太太心底对儿子的愧疚更添了一层。
她问:“你真下了决心要将她送到松山庵去?”
“是。”冯谆拢手,坚决道,“这样的人,不配为母在侧,长久只会带坏几个孩子,将她送走是最好也是最体面的做法.......望母亲成全。”
“预备什么时候?”
“既是因着三房,也该等呈修查出病因再送走。”
冯老太太点点头,并未再说。
忽然,外头有个丫头进门禀告:“大爷回来了。”
冯乾因望京商船的事这几日都住在码头客栈,自然不晓得家里的事,进了门听管事说起才晓得前因后果,连衣裳也没换直奔秋霜园。
“母亲。”
“你看你怎么这么狼狈。”冯老太太见到冯乾,严肃端庄的脸一下不自觉柔和了几分,皱眉怪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是去码头住几日,要是像你父亲那般去望京远乡还不得遭罪?”
“母亲哪儿的话,皆是因为那苏家人太过奸诈,晓得我亲自去看着,下了套让咱们的人钻,弄得在盛家管事面前丢了脸面.......”至于过程太过于丢脸,冯谆又在场,冯乾自是不想明说,只寥寥几句带过。
冯谆则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坐在椅子上。
冯乾扫了他一眼,见他依旧这般模样,冷哼从鼻腔里发出来,充斥着浓浓的不屑。
“母亲,我回来就听说小五中了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冯老太太尴尬地咳嗽一声,恢复严肃模样,“呈修被岳氏下毒,我与你二弟正商量着将岳氏送到城外头的松山庵去。”
“这等毒妇应该处以绞刑!”冯乾怒道,眼神瞥了冯谆,“要说岳氏怎么会对小五有敌意?与守修能比之的难道不该是元修、立修?”
他状似无心一句话,想要窥探冯谆的反应,然而冯谆只是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露半分,露出同无奈的眼神道:“大哥说的是,我一直也觉得奇怪,因此问过岳氏,她只说因着大哥的两个儿子已有年岁,不好下手,便将气撒在呈修身上......我想她可能是想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
“自然是大嫂。”
“胡说!”冯乾冷斥一声,“她如何有这本事!”
“怎么不可能?大哥可别忘了,岳氏可是从周岁开始就筹划了,这么数十年,敢说没几个人有这个耐性。”冯谆慢慢道,“倘若不是什么原因触及她,导致她下了猛药,又刚巧被我发觉,恐怕会就此让她得逞也说不准。”
“.......”冯乾不作声了。
能在十年里用慢性毒药慢慢杀死一个人,而且是那样小的孩童,且日日下毒的同时还能保持与柏氏的说话谈笑,这的确是非一般的人才能做到的。别人不提,至少他冯乾做不到。
冯谆见他渐渐被自己带离方向,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你们兄弟倆就别争论了,”冯老太太只觉得头晕眼花,鬓角一抽一抽的疼,“岳氏就待呈修醒以后跟着慧明师傅去松山庵,这事不可对外提及,只说她患恶疾需要养病就是,那几个孩子若是不听或是要闹,只管罚跪到祠堂就是,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准许回去,不必来烦扰我。”
“是。”冯谆起身拢手恭敬道,“儿子这就去松园看望呈修如何了。”
冯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待冯谆离开,冯乾坐到了冯老太太的右手边,隔着小几桌母子二子继续说着话。
“母亲不该这般信他,万一他是在骗您呢?”冯乾不满道。
他已年愈三十好几,但在冯老太太跟前有时候依旧能流露出少年的性子,看起来总有些别扭。
冯老太太掂了掂手里的茶盅,满不在意道:“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冯家给予的,冯家的掌控权不在他手里,即便他是三城的东家又如何?只需要一方印,他所密谋的事都会化为泡影。”末了补上一句,“他是个聪明人,从一开始进冯家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冯乾有些不明白冯老太太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觉着冯谆看着就让人非常讨厌,于是此事揭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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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氏守着冯呈修,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小手,似乎一松开冯呈修就会离她而去一般。
旁边的奶娘丫鬟纷纷劝她用些饭食。
三太太如今太瘦了,她都饿脱形了,整个人如同一截干枯木,原本合适的镯子此时挂到了空落落的手臂上。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刻都不离开冯呈修,毕竟这是她唯一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