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盛眼中少了那份纯净,多了几分光芒,他慢慢道:“因着水灾之事周县县丞想要一劳永逸申报将周县众人迁走,但由于周边地方的暗中阻挠始终不得成功,他便想着要是水灾闹大一些,上面自然不会不重视,他也就有说话的机会——”
“因此,他想要泄堰!”
此言一出,方先生愕然不止。
泄堰。
意思就是将堰坝捣开,任由膨满的江水四溢奔走,无情卷去无数房屋农舍与庄稼,若是有人无辜,可能还会有人送命于此——
周县县丞疯了吗?居然拿人命来作上奏的门槛!
这样等于是间接以人命来博取功名利禄,乃是最为不齿、容人唾弃辱骂之举!
惊愕过后,方先生犹记起颜盛所说之事,“你说这事是有何打算或是想法?”
“先生高智,知晓学生想做事。”颜盛笑道,“既然周县县丞有此打算,学生偶然得知并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咱们可以收集购置米粮,待到缺乏需要之时再放出,轻松赚一个翻倍。”
周县发水,必然有灾民四处投奔,南阳离得最近,自然会容纳不少灾民,颜盛此举虽缺德,但确实能发一笔横财。
不过——
听到自己以往单纯的学生如今说出这样一番无耻之言,甚至不觉羞愧,方先生怒火瞬起,“我教你读书认字,是为了让你明事理,知人事,你明知周县县丞之举会导致无辜民众流离失所甚至丢掉性命,不能施以援手也就罢了,怎能趁机发此等财?!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
方先生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个如清水澄净的孩子开窍后一下子变的这么思维敏捷,怒的是他居然如此作为,简直令人不齿!
他言语激烈,一向寡言儒雅的模样忽然破裂成碎,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
“先生莫要动怒。”颜盛恢复笑眯眯的模样,一笑露出两排牙齿,“先听学生说完再气也不迟。”
方先生被他这模样一梗,怒火下去一半,但仍是冷目相对,不屑说话。
“先生说的没错,这番情形不但是学生,仍是谁都不能发这样的横财,但学生跟随先生多年,想必清楚我的为人——”颜盛慢慢道,“宋城的张家一向盛产米粮,我想要邀请王柳大人与我一同购置三千升,以周县的这个消息作诚意,想必王柳大人不会不同意。”
消息不但要告知王柳,而且还要邀请王柳一同入伙购置米粮.......方先生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往里一想就明白他要做什么,却是惊讶颜盛忽然变得灵活的脑瓜,微愕地看着他,早已忘了发火:“你是想以这个消息做人情送给王柳,借他的手威胁周县县丞在泄堰之前转移农户,即便之后王柳想要独吞这批米粮钱,却也因为这个人情不好意思独吞.......”
虽然最后只得一半的钱,但已是将利益最大化,还不会惹祸上身。
况且这个消息本就是凭空得来的,算不得什么亏,根本就是稳赚不赔!
“先生高智。”颜盛收起温顺的笑容,面目肃然恭敬行了一礼。
虽然他言语仍是稚嫩涩然,但越是从这样的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才越是让人诧异惊心。
方先生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稚嫩的少年,惊觉自己从来未曾了解过这个学生!心里头更是头一次认真审视他。
随后叹口气。
不知颜姑娘晓得自己保护的如同白兔一般的弟弟,实际上是个未开化的狼崽子,会是个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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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周县果然又下起了大雨,连带着南阳也开始下雨。
受了南阳周县影响,凤城也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这是自晚秋以来头一次如此认真的一场雨,伴着临入冬的萧瑟寒风,越发的锥骨森冷。
颜盛的信很快就回来了,说是青铃还留在南阳,刚巧打听到她兄长迹象在凤城,顺道就过来了,至于酬劳,等人到看过病以后再商议。
又问了不少颜樾的近况,还谈及自己近来向方先生学习商道,至于周县之事不便多讲只在其中匆匆带过。
颜樾原想着让他好生读书入仕做官,没想到他自己选择了从商......不过这也好,颜樾并没有打算要拘着他,于是回了封简信说明了自己的看法,并告诉他不可急躁,即便是从商其险也颇多,得踏实前进。
放下南阳的消息,转投凤城。
苏家还是没消息传出来。
颜樾坐在大榻上端正坐姿写字,灵韵和王月各捧着一只瓜瓢嗑着南瓜子,声音微小,却也悉悉索索的,像是有人在屋子里铺米一般。
写了一半,窗户缝隙窜进来一股子邪风吹的烛火差点熄灭,颜樾收了笔,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灵韵赶紧放下瓜瓢,将窗户支开的缝关上:“姑娘本就怕冷,还硬是要开缝,真是的。”
颜樾笑称:“写字要时刻保持清醒,若是一直浸在暖和的环境里,是练不好字的。”
灵韵嘟囔:“所以说写字很麻烦,像我从来不拿笔,有这功夫不如打两个桩子管事。”
“你以为姑娘是你这般粗人呀!”王月杠上她,那斜眼瞟她,一副不屑模样,“咱们姑娘要不是个女子,下场去兴许就是下一个状元郎,你让状元郎学你打桩子......啧啧,真是粗人。”
“什么状元郎,姑娘就是姑娘,你别在这儿拍马屁,姑娘不吃这一套!”灵韵瞪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