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寺的冯老太太心头正烦躁着。
她与僧人师傅讲着佛经,莫名就有些心绪不宁,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冯呈修,怪道自己多心。
一切都好好的。
僧人师傅见她这模样,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冯老太太诚心合十念了声佛,亲自送了出去。
柳妈妈的小孙子病重,告了假回去,此回是大丫鬟逢香与喜恬跟着来,冯老太太发现只有喜恬与冯呈修的奶娘在,随口问道:“逢香哪里去了?”
冯老太太睡觉之前都会由逢香按摩推拿一番,才能好生入睡,这么几年早已是习惯了,喜恬不是小丫鬟,清楚老太太的习惯,却不曾清楚逢香的去向,心里头打了个鼓,小心回话:“傍晚时候逢香姐姐说头疼的厉害,婢子想着姐姐这几日伺候老太太辛苦,于是大胆做主让姐姐回去休息了,不过婢子叮嘱姐姐一定要赶在您睡之前来,却不曾晓得她为何这会子都没来.......”说着就要跪下,“请老太太怪罪!是婢子逾矩了!”
“罢了,你也是为了她好,没得让一个生病的人还要强撑着伺候,那我成了什么了。”冯老太太摆手道,“起来吧。”
喜恬咽了把口水赶紧道:“婢子谢过老太太。”
然而伺候好老太太睡下,喜恬在门口撞见了逢香。
逢香穿着青色的比甲,淡青色的裙角上沾了些许的泥土,她脸上犹然带着病态的绯红,神色有些怪异。
“老太太方才念着你呢,我不是让姐姐在这时候一定赶来吗?怎么回事?”喜恬只是疑惑了片刻,关注点又回到了冯老太太身上,急切地问。
逢香笑了笑,简单解释了一番:“是睡了一会,但一睡去就没个时辰,起来时闹肚子去找茅厕找了许久,这才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会子才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老太太怎么样了?”
喜恬与逢香一起伺候,一起吃住多年,自然没有片刻质疑,回头虚看了眼后道:“老太太紧着问你,我实话说了,快去吧,不然待会又要问了。”
逢香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妹妹了。”
逢香虽然是三年前进的冯家,比起家生子的喜恬晚了许多日子,但逢香为人亲和,做事沉稳,又因一手按摩手艺在老太太跟前很得脸,因此冯家上下都不敢轻视她,喜恬自然不例外,二人相处一久,感情很是深厚。
喜恬笑着轻推了她一下,催促她:“快去。”
逢香进门,瞧见冯老太太正在取头上的抹额,逢香赶紧上前接手,取下后屈膝跪下:“老太太恕罪,婢子只不过有些伤寒就私自去休息,还请老太太责罚。”
冯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绯红,额角似有汗珠,也不怪罪:“别告罪了。”摆了摆手道,“只怪我这坏毛病,要是哪日缺了你可还真找不着替代的人,起来吧。”
逢香闻言起身,谦卑道:“老太太心善,体谅婢子这样的下人,是婢子们的福气。”
逢香伺候着冯老太太净面,换下外衣后伺候她躺下,手掌搭在她的肩部开始揉捏起来。
冯老太太享受着她手上带来的按摩,肩部的僵硬缓和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逢香,你这一手好手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按摩师傅我请过不少,可没有一个如你这般合我心意的,真是幸事。”冯老太太随口问道。
逢香神色微恙,旋即微笑着道:“婢子不是说过了吗,老太太您忘了?婢子在进冯家之前因为祖母病痛特地去医馆做工跟着针灸师傅学的,因着是依葫芦画瓢,所以只学了形,练习了好些日子才慢慢摸索到窍门——不过这窍门也只是婢子自己想出来的,旁人自然不会。”
数回提到这事她都作这般回答,冯老太太只当闲聊,丫鬟在进家宅伺候之前,都会将祖上的种种查验干净,除非是人伢子买来的小姑娘,或者是年岁长了有一技之长自愿卖身,前者无迹可寻,但胜在年纪小好调教;后者则是因着一技之长被青眼,这样的一般不会送到内屋使唤,大多是厨房马房伺候书墨的。
逢香这般做到冯老太太院里大丫鬟位置的,真是少之又少,她算是个特例。
在被冯老太太看上后,自然少不得将她的家世通通查验,确认她只是出自江北的一户贫户,因为家里穷弟弟妹妹又多,她自愿卖身,算是清白门户的女子。
这样的卖身只会签署十年或者二十年为整数,到了期限后便会放归,是去是留全由她自己。
冯老太太有心想留她一直在冯家伺候。
逢香手上的劲道暗暗使的巧妙,冯老太太正怯意着也不愿意再多说,客舍里熏了莲香,淡雅的味道有安神的效果,不过片刻后,冯老太太便睡了过去。
逢香确认她睡着以后,收手起身将灯芯压了压,屋子里瞬间暗了不少。
她悄步走到隔间的床榻前,看了眼熟睡的冯呈修,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探了探体温,确认无碍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喜恬因为担心,一直在外间守着,见到她出来,赶紧问:“如何?”
逢香道:“没说什么,睡下了。”
喜恬呼了口气,“万幸万幸,你不晓得方才老太太的脸色。”说着有些妒色,“明明我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的最久,怎么她就喜欢你呢,还这般容忍,要换了是我,早就被妈妈给骂一通了!”
逢香闻言无奈笑了笑:“要不我将那按摩的手艺也教给你?这样也免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