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冯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一个画师会和南江九城都赫赫有名的苏家堡定下婚约,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便苏家到现在也没提起婚事,更没有派人登门,但冯家依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瞧见颜樾似乎有些心事,但再如何也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柳妈妈暗自点了点头。
“表小姐不知道,老太太听说姑太太离世的消息,是当时就晕了过去,后来大夫又是施针又是灌药,这才缓了过来——”柳妈妈沉声道,“醒来后就惦记着您和表少爷,说什么都吃不下饭,整日只是念叨着说一定要将您和表少爷接过去。”
她形容的非常到位,几句之下仿佛就能让人想象出当时手忙脚乱的情景。
颜樾其实并非不愿意去冯家。
凤城比起南阳来说大很多,北上的船运、走马都要自凤城而过,这样的地方打听盛京的事会更加便利自然,且不会引起注意。
但若是这么一走了之,颜家的产业就等于是拱手给了吴颜氏,虽然折合下来也不算多,但她既然要做事,这些银两是必须要留着才行,更何况颜父有个能坐地生财的书画铺子,这更是不能丢的。
颜樾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让灵韵将柳妈妈带下去安置。
柳妈妈看她犹豫的模样,以为她是不舍得颜家,再催促反而会起反作用,又想着还有时间,索性不再提,跟着灵韵出去了。
片刻后,环燕进门说姑太太来了。
吴颜氏进门瞧见颜樾斜歪在美人榻上看书,脸色很是不好,心里放了些心上前柔声道:“怎么窝在屋子里不出去,虽然你母亲去了,但你还要照看盛儿,方才我听环燕说你从昨日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这可不行,不能累垮自己,饭也要好好吃才行。”
声音温和,眉目柔美,就像是最关心她的长辈。
可谁又知道藏在这美好面目下龌龊的心思。
颜樾放下书赶紧坐了起来,“劳累姑母替我费心,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吃不下东西,大夫已经开了些汤药,或许明日就会好一些了。”
吴颜氏见她这样,眼神一转,顿了顿道:“你这个样子,画阁你是没去吧?虽说一直都是方先生在打理,可你娘现在去了,你是当家人,还是得好好审查才行。”
颜樾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无奈道:“姑母你也瞧见了,我这身子是去不了画阁,更别说审查了。不过娘亲一直信任先生,我自是该信任他,除此外也别无他法。”
吴颜氏目光微闪,笑容更甚:“我虽然不懂生意,但基本的账目我还是能看懂,要是你不嫌弃,我就替你去铺子上瞧上一瞧,也免得没主人在,铺子里的活计偷懒耍滑,玉娘你说呢?”
颜樾心头冷笑一声,面上装出十分欢喜的模样,道:“如此就真是多谢姑母了!”
吴颜氏又问了颜盛的日常,颜樾都一一作答,眉目低垂,看起来就是个极温顺的女孩子,不多话也没什么鬼心眼,吴颜氏细细打量她,见她确实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心底这才放心许多,草草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灵韵打心眼就不喜欢这母女三人,于是派了个小丫头去画阁,名为帮忙,实则监视。
柳妈妈身携任务,曾向冯老太太保证回去的时候一定带着颜樾姐弟,这几日颜樾都好似在忙什么,她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况且每日茶水饭食周到,太热了还会有冰块送来祛暑气,这待遇比起在冯家都还好上许多。
颜樾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连朝晖院的门都没出去过,饭食都是送进来的,吴颜氏忙着去熟悉画阁,吴娴华吴菁华姐妹俩得了吴颜氏的首肯出去买东西,自然是不会注意到颜樾的动向。
“灵韵姐姐,你说怎么办啊,”环燕惆怅地捏着绣绷,一面上下穿针一面道,“大小姐这都两天了,还是没出来,就算以前也是在屋子里戴着,可从没像现在这样一待就是整整两日,小姐该不会”
“别乱说,”灵韵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小姐肯定是在想法子怎么对付姑太太呢!咱们可千万别打扰她,你要是敢进去,我先要拿你是问!”
虽然灵韵脾气不好,但小姐和颜太太一向信任她,在丫鬟群里也不敢有人敢惹她不快,环燕只不过是闲嘴一句,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闭了嘴表示不说。
环莺从外头进门,环燕瞧见她手里还端着只托盘,上面放了不少东西,赶紧起身招呼:“这是做什么用的?”
“小姐嘱咐的,要的都是些作画的东西。”
灵韵似乎知道些什么,一撇嘴也不做声。
这些东西明明该她去准备,只因为她不识字,所以一直是环莺在做。
但往常也都是她送进去,今日小姐不但特地吩咐由环莺侍奉,而且还不允许她进去,她自然是不想理会环莺的。
两人说了几句,环莺不敢耽搁赶紧往里走。
叩了叩门,环莺低声道:“小姐,您要的东西我都送来了。”
等了片刻,才听一个懒散清冷的声音道:“进来。”
环莺一脚踏进去,只见内中书案、画案、琴桌、供案,案几,一应俱全,朝南三面窗机明净,显是每日都被认真打扫过,案桌两边随地搁置了两只半人高的瓷搪**,里面插了不少画卷。
桐都的红丝砚,芗城云烟山的云烟墨碇,镇南的莲花蓝会釉笔洗排列了三只在前,一架由斗笔至小清一色的紫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