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衍隼伸手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正欲离开,后头有一女子声音突然道:“孙公子这么着急走作甚?小女子还没拜谢过您呢。”
孙衍隼身形一僵,回头看去。
只见颜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孙衍隼下意识看了一圈四周,若无其事道:“颜姑娘叫我作甚?”
颜樾道:“孙公子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孙衍隼被她这么突然一问,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自然道:”哪哪有,你想错了,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颜樾被他的神情逗笑,旋即认真道:“孙公子,按理说我是该好好感谢你,所以你可不能装傻。”
难道她猜出来了?
孙衍隼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这女人真是吓人,自己不过在背后添了把柴,她都能发现。
不过既然是感谢,肯定也做不出什么让他难受的事吧?
且听颜樾接着道:“既然是诚心感谢,那必须得请您到府上‘好好感谢’一番,方才能显出我的诚意。”
见孙衍隼刚要张口,颜樾笑着道:“孙公子不必觉得隆重,这是我颜家历来的祖训,”她眼神灵动,像是琉璃珠子一般光亮,“孙公子要是不去,便是让我背弃颜家祖辈的训诫。”
这女人是疯了吗?居然邀请一个陌生男子去自己家里——而且又是在父母双亡,家中无亲的情况下。
她是嫌颜家的风言风语还不够多?
孙衍隼对于颜樾的恐惧又多了一层。
可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这里又是府衙大门口,他总不能就此拔腿就走——万一她扑上来怎么办?在旁人眼中他岂不是成了欺负弱女子的坏人了?
自己在汪家已经是出尽了风头,父亲再三告诫他不许惹事,这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烦,估计以后再想出来玩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片刻,孙衍隼已在心中算好一切利弊,颇为悲壮地点点头:“颜姑娘言重,既然盛情相邀,我再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颜樾这才满意地露出个笑容。
※
颜樾二人回了颜家,灵韵急匆匆来禀告:“姑娘,环莺来了。”
言罢才瞧见姑娘身后的陌生男子。
“你,你是谁?”她一脸警惕。
颜樾笑着解释:“这件事孙公子多有帮助,是我请他来家里的,你别大惊小怪惊扰了客人。”
孙衍隼眉毛一挑,变得理直气壮了些,“听到没有,你家姑娘说我是贵客,对我得客气些!”说着又在院里头四处走,一副看稀奇的样子。
灵韵气恼,“姑娘,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好了。”颜樾不想多说,只吩咐道,“好生接待他,我先去见环莺。”
灵韵对于颜樾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自然是听之:“是。”向着孙衍隼时立即语气不善道,“孙公子,往里面请吧!”
孙衍隼头一次见这么嚣张无礼的丫头,但瞧颜樾的模样似乎是习惯了,他一个客人又怎么好说,只好跟着她去了书房。
书房不大,还没有父亲的一半大,但里面是样样俱全,藏书架上的书籍摆满,一大一小的案桌,却是两种不同的情形。
小的那只整洁干净,笔墨纸砚有条理地拜访规整,很是清爽。
再看看大的那只——不但有只硕大的画架,画纸与墨盘到处都是,一路延伸到地上,画纸层叠,从这个角度来看画纸层叠不少,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勾线图。
总之这个书案就是个杂货铺子一般乱。
孙衍隼心中对颜樾的鄙视又多了一个由头。
见孙衍隼还挺实在,一进了书房就东看看、西摸摸,灵韵心头很是不爽利,却又因姑娘的嘱咐不敢动粗,只好大声道:“孙少爷既然你喜欢这儿,就多待一会吧,奴婢还有事就不耽搁您了。”
“哎!”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一个丫鬟该有的态度吗?
“对了,”原本已经离开的灵韵又回身行了个不像样的礼,态度散漫道,“茶叶没了,恕婢子无法为您烹茶,那桌上有凉茶,您就凑活凑活喝吧。”
“”孙衍隼心中暗自腹诽:颜大姑娘会变脸会演戏,下起套来是一套一套的,教养出来的丫鬟都是个看人下菜、眼高于顶的。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站在原地想完了以后,他还得自己老实去倒桌上的凉茶。
见颜樾进门,环莺赶紧跪下:“姑娘。”
颜樾颔首,也不怎么看她,走到屏风后头换衣服。
环莺垂着头跪在原地,不敢多说,只得耐心等着。
颜樾出来后瞧见她还跪着,才道:“起来吧。”
环莺站起身,道:“姑娘,汪大人已经信了婢子的身份,您做的套他也完全没察觉异样,昨日就将婢子带去他名下的私宅里安置。只不过——他并未对婢子做什么,而是让婆子好生照顾婢子,紧接着就走了。”
颜樾点点头,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想必你今日出来也费了周折,不怕被人跟踪么?”
自此次姑娘安排她去接近汪清海,这一步步,一招招,她也是见识了颜樾的心思已不再同以前那般怯懦胆小,是有再多的心眼也都不敢在她面前用了。
于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姑娘,原是有个婆子跟着婢子,婢子着急去茶楼歇息时,借口内急从后门走了,这才赶来。”
“那你快回去吧。”颜樾把玩着手腕上的翠银镂空镯子,淡淡道,“要是回去晚了婆子定然会去禀告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