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颜氏一张巧嘴真是能言善辩,处处都在为颜樾设身处地的考虑,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有什么私心在内。
而且这话说的也是十分的漂亮,明明是想打发颜樾姐弟去投奔外祖冯家或者是许过亲事的苏家堡,在她嘴里倒成了最好不过的去处。
吴娴华原本是自恃清高,不屑做这些事,但一想到母亲提及颜家的商铺田产,以后自己出嫁说不定也能分到丰厚嫁妆,于是也点头同意了母亲的劝说。
她见颜樾只是微微垂目听,并无要说话的意向,心思一转道:“樾妹妹,你可是担心苏家不接受你是丧妇长女?”
古往历来,凡是生母早逝的女儿家,特别是长女,都很难许配到好的亲事,没有母亲在旁教诲妇德妇功,这样的姑娘即便生的再美也只会是低配,绝无高嫁或者门第相当的可能。
若是生的貌美,家境再清苦些的,只能是任由余亲安排给官员或是大户商贾作妾。
总之下场后福浅薄,很难被人高看一眼。
提到这里,吴娴华的话似乎是终于触动了她,颜樾一直垂着的眼睛忽然抬了起来,眼里的愁苦之色不加掩饰:“不瞒姑姑与两位姐妹,我近来确实是有投奔凤城外祖家的打算,也想过与苏家的婚约,别的不说,至少我与盛儿是安安稳稳的,其他的我倒也别无所求,但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
一听她口风打开,吴颜氏了然一笑。
果然只是个小丫头,或许是刚失去了母亲情绪有些低沉少言罢了,怎么会有心计城府?
吴颜氏道:“你有什么苦楚难处就跟姑母说,姑母能帮你的一定尽全力帮忙,若是帮不上忙,帮着出出主意也行,人多好办事,总比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得多。”
她语气温和,面容带微笑,慈爱无比,好似最为亲厚的长辈,差点引人生出错觉。
“是啊,樾表妹,”吴娴华也赶紧跟上,“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咱们能帮到的一定帮,别自己憋在心里,怕是要憋坏的。”
看着这母女二人双簧般的表演,颜樾只想给她们鼓鼓掌,称赞一声好演技。
“想必姑母你也知道,苏家与我颜家的婚约只是祖辈口头,为的就是一诺千金,诚心守信。”颜樾慢慢道。
“可姑母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年都已十三,再过两年就要及笄,按理说这个时间苏家应该早就派人来我颜家商量订婚事宜,”颜樾说到这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表情黯淡了不少,“苏家到现在都还没来,摆明了就是不想承认这段婚约。我一个弱女子,无凭无据的人家怎么会信我?”
吴颜氏见她情绪低沉,柔弱无依的模样,恍惚只觉得方才的那个人只是她生出的错觉罢了。
这才对嘛,早年丧父,如今唯一的支撑又忽然离世,身为长女难免会有种莫名的责任感,但颜樾的性子始终是懦弱的,坚强的外壳不过被她轻轻一戳,立即生出裂缝,颜樾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样一想,吴颜氏顿时觉得大局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心情顺畅,但面上不显露分毫,而是同为忧色宽慰她:“玉娘你担心的不无道理。但苏家堡乃南江九城数一数二的商户大族,在凤城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俗话说商人重信,若是言而无信,就等于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不是?你放心,苏家祖父与你的祖父定下的姻亲绝不是假的,你莫要听信他人风言而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吴颜氏将话说的掷地有声,生怕颜樾不相信。
但颜樾却一直保持缄默,似乎仍在犹豫。
吴颜氏的十分耐心已然被消耗去了三分,她尽量保持了表面平静,心里却忍不住直骂颜樾小家子气没见识。
她说的太多了,已是不好再开口,于是向吴娴华暗自使了个眼色。
吴娴华收到母亲递来的信号,一向冷淡的脸上慢慢挂上自认为温和的笑容,语气无比亲昵:“樾表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怕苏家嫌弃你无父无母,又无家财鼎力,不会认同这门亲事?”
颜樾幽幽叹了口气,似琉璃的眼珠黯淡无光,“姑母表姐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怪我福薄,没这个时运,我眼下哪里还敢奢求苏家能履行两家诺言,只是祈祷苏家别因为婚约之事来寻我的麻烦,我只想与弟弟安生度日,并非有做苏家主母的志向。”
苏家主母。
吴娴华心中什么打算自是有筹划的,但是从颜樾口中听到这个称谓,心里还是忍不住猛然一跳。
大周朝的商户很多,南江北域数不胜数,但能够独占鳌头的也就独数几家罢了。
以江为界限,北江以盛家为首,南江以苏家第一。
盛家存在已百年,早几十年本是姓袁,因着偶然救了微服私访的皇帝,又铺桥造路,捐银赈灾,光是每年给连年灾害的西北三省捐银都足有十多万两白银,财富之盛足可抵国。
盛这个名号还是先帝爷亲赐的,据说朝廷的许多生意都是盛家掌管,盛京的茶铺、酒楼、水运、码头、客栈、绸缎庄子、珠宝铺子、甚至是妓院楚馆都被盛家掌控其中,可以说即便没有皇帝的亲谕赐封,盛家也是名副其实的皇商。
对比起枝繁叶茂,百年长存的盛家,南江苏家就显得没那么家底厚实了。
苏家以茶叶起家,从商户名号打响算起,到如今当家的苏叶沛,也不过十来年时间。
虽然在此期间,苏家的生意从一门茶叶发展到水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