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身具撒豆成兵之奇术,但需媳妇一个,便能独木变林,一生二,二生四……变化无穷,哈哈。”弗莱特闭着眼睛脸上一副傻笑模样,嘴里嘟嘟囔囔,敢情他撒的是“蝌蚪”。自五人追逐偷听者失败,回到营地进食睡下不久后,他便发了高烧,整个人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四个同伴没人听得懂弗莱特在说什么,这样的状态从夜里一直持续到临近中午,好在凯索手下的警卫仍没来点卯,四人在料理营地杂务时,才能分出人手来照看他。
老乔伊毕竟在王宫中混过,见识过不少医师为王室服务,比起其他三人勉强算是知道的多些,一直是他在给弗莱特喂水、擦汗,但这其实也出于一些内疚的心理。被师父克莱布收养后,他在曙光宫中长大,又做了近三十年皇家情报总管,为了完成国王交代的事务,他可以手段冷酷,但却做不到无所顾忌,因为他有家人,有朋友,有自己的情感。在卡拉迪亚,只有在面对疾病带来的死亡威胁时,人与人才没有贵贱之分,无论是国王还是农奴,在死神到来时都是那样脆弱。他觉得那个女探子是冲他来的,弗莱特却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此时照顾一下不过略尽绵力以求心安。没有了王权的庇护,再加上年岁的增长,他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缩手缩脚,他已几乎失去了一切,只剩下孙女了。
大概是地处北方,与波拉克尼亚雪原相邻的缘故,五月中的禅达仍有一丝凉意,此时正下着一场小雨,乌云意犹未尽仍在翻滚扭曲,想多挤些水分下来。云团随着山风快速变幻形状,天色因此稍显晦暗,太阳被遮蔽在更高的云层后面,微风中夹杂着些许细小水滴。弗莱特发觉自己正身处青石卡的关墙上,眺望着山下的禅达,雨后的空气中满是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关卡两侧的道路旁长着不少头顶绒球的蒲公英,小伞兵们随风摇曳,跃跃欲试的想要离家闯荡。正畅想之间,一阵山风猛的袭来将他带出关墙,与被风剥离的蒲公英种子一起,向着山下飘摇晃荡而去。他在空中鸟瞰下方的青石卡山谷南侧出口,整个禅达都平铺在他视线内,这让他惊讶极了,但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身处梦境。
突然,一团乌压压的云雾抢到弗莱特身前,云气凝聚的十分厚实,边缘还是淡淡的灰色,中心却接近黑色,贪婪的吞噬着所经路线附近的光。它身后带起的杂乱气流裹挟着被摧落的细枝花叶,顺着山坡快速冲下直奔禅达而去,整个过程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如同正滑向跑道准备降落的飞机,远远望去似乎慢慢悠悠,离近了才知道其实又快又猛。弗莱特在那团“乌云”带起的强劲气流拉扯下,不由自主的飘荡着跟在后面,但他心中却升起一种感觉。在那团暗淡到极致的雾气当中,似乎有一双目光在注视着下方的城镇,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感。“跟随”其后的他有一种全身瞬间被透视的感觉,同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随着气流而动。
“没事、没事,不过是在做梦。”弗莱特自我安慰的同时身体却哆嗦个不停。
灰黑色的云团从禅达上方经过,打着旋前冲了一段后,在码头折向天空,动作的迅猛使其周边的雾气扩散开来。从一个团子化作一件灰黑色雾气组成的宽袖大斗篷,两只袖子裹着同样由雾气凝聚成的权杖,杖头是长长的镰状,看到这把云雾形成的长柄镰弗莱特顿时心跳加速、脸色煞白。人形的头部弥漫着充满水汽的云雾,恰似隐藏于兜帽之后,虚幻的云团配合冰冷的色调,给了他一种肃穆的感觉。
斗篷形云雾用那并不真实存在的冰冷目光,俯视下方的同时倒退着飘向天际,洒下一蓬蓬纱帘般落下的细小水雾,快速的在空中扭曲变化。直到那怪异的云团消散不见,弗莱特才回过神来,他浑身上下僵冷、硬直,心脏在胸腔里上下左右乱撞。
“我了个去!这是奥丁?撒旦?还是哈迪斯大爷亲至?总不可能是七爷、八爷吧?那两位可不拿长柄镰……”弗莱特用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吞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嘴上却故作轻松的自言自语、嘀嘀咕咕来舒缓紧张,安抚受到惊吓的大脑。
人在遇到危险时,大脑会自动发出信号,命令身体进行自我保护,做出让自己都惊讶的举动,让人不禁自问:那是我做的吗?下意识的反应造成的结果有好有坏,那一瞬间就像是在挂机,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按照生物本能来行动的大脑。控制权交接的那一刻,就是人被吓呆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然后控制权易手,开始盲目的逃跑,而受过训练的人却能通过经验,迅速摆脱甚至拒绝这种潜在的控制转换。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可在卡拉迪亚的芮尔典王国,教宗与国王却同处一城,还长达四百年之久,因此基督教在卡拉迪亚虽是信徒最多的主流宗教,但权威却受到王权抑制。加上北方边远,传教不易,近几十年来民族也愈发复杂,形成北地信仰复杂、诸神角力的局面,小小的禅达各族习俗不一,拜什么神的都有。
那诡异的云雾是消散了,带起的急劲气流却还在乱撞,弗莱特感觉正被拉向地面,飞快坠落的他胡乱挥舞手臂,想要抓点什么来固定,可身在半空周围只有空气。他打着旋被拉扯向下,一阵晕眩欲呕感觉,他不由的闭上双眼,感觉像是重重摔在地面上,浑身上下的筋骨、肌肉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