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依蔓看见长孙尧表情的时候, 她就断定,这其中另有隐情。
在她的想象里, 上任临和郡守应该是一个满面猥琐之徒,可眼前的中年男子眉目清朗、身姿挺拔、一派儒雅之气,看向薛砚时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
他有一头颜色很深的发,头发的末端在阳光中闪着暗金的色泽。从外貌看应该是控制金属的折砺法系。
依蔓还欲上前劝阻薛砚,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 就见阡容泽不知从哪掏出一包赤枫果干,递给她:“吃着,我们看戏。”
薛砚显然也注意到了阡容泽饶有兴致的表情。
他威胁一般把手中的火焰刀掷到阡容泽脚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依蔓连忙把赤枫果塞回阡容泽手里, 准备去追薛砚。
然而她并不能走得动。
阡容泽绕开脚边的火焰, 拉住她的袖子,委屈地扁嘴:“蔓蔓,他想谋害太子!”
少年看上去美丽而柔弱, 更衬得丢下他就准备走的少女不解风情到了极点。
只有依蔓知道, 他扯她的袖子用的力简直大得过分,她一步都走不动。
“呃, 没事, 我帮你打他, ”依蔓极为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低声道, “这里这么多人在, 你确定要扮柔弱, 不换个气质?”
阡容泽眼中氤氲的水气瞬间消失不见,他一抬下巴:“长孙州牧,我们继续谈。”
州牧?看来他是升了官。
依蔓一边思量着一边回头望去,薛砚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长孙尧定定地看着薛砚离去的方向,听见阡容泽说的话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恭敬道:“太子殿下所言非虚,逐翼之战过去十一年之久,各地妖族作乱之事仍有发生。若无确凿证据,窝藏云翼实难查证,地方官员亦是有心无力。”
“此事先按下不谈。孤现在好奇另一个问题,”阡容泽笑吟吟地,“薛砚是你私生子?”
此言一出,依蔓感觉周围的阡灵卫虽然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目光好像变得更亮了。
长孙尧似乎被这个言论惊呆了,他满脸通红,大声咳嗽了几声,道:“太子殿下又开玩笑……”
阡容泽笑道:“怎么,我说得不对?”
长孙尧继续咳嗽着:“话可不能乱说,我家中妻儿俱在……”
“孤倒是觉得可能性很大,”阡容泽说着又问依蔓,“你觉得是不是?”
依蔓仔细看了看长孙尧的脸,还是摇摇头:“长得不太像,性格更是差得有点远。”
她无法想象长孙尧这种谦和有礼的人会有一个薛砚这般桀骜不驯的儿子。
而薛砚口中那个不靠谱的爹倒可能和他很像。
“宋小姐确是明理之人,”长孙尧点头,看了看四周的围观群众,“微臣建议,到僻静之处再谈此事。”
于是三人来到了村长家的偏房。
阡容泽对于屋内的摆设颇为嫌弃,更是不愿意坐上他口中“粗劣到极点”的凳子。这也是之前他在屋外院中和长孙尧谈事情的原因。
依蔓早已熟知太子殿下这种娇贵习气,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长孙尧倒是不嫌弃凳子,不过太子不坐他也不敢坐,只站着道:“其实我这次前来,一是认罪,二是想收养阿砚那孩子。”
阡容泽丢给依蔓一个“还是我说得对”的眼神,捏着下巴说:“啧啧,孤看,难。”
依蔓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遍长孙尧。
可是这儒雅的外貌和薛砚真真毫无相似之处,难道薛砚全随母亲长的?
“那孩子,认死理,一心认为是我害了他母亲,”长孙尧叹气,“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年少时确实爱慕他母亲……”
“哦?”阡容泽饶有兴致。
“当年念琪可是阡羽风间城最美的女子,坚韧不拔、开朗上进,若不是陆馨大人更为出色,风间圣法师之位很可能便是她的。”
长孙尧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虽心有爱慕,但少时十分胆怯,并未表达出来,念琪也只当我是普通朋友。后来她接到一个任务,只和我们说要去天纵,几年间渺无音讯。”
“天纵大陆?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依蔓不禁出了声。
天纵大陆在海的另一边,据说那里灵气稀薄,人族虽多但未有法力,当年苍武帝便是自天纵大陆领兵而来。
由于相隔茫茫大海,连使用法术也难以飞跃,千年间,两个大陆几乎没有来往,天纵大陆的人也大都不知道苍灵的存在。
而向来对天纵大陆颇为不屑的阡羽城居然派人去过天纵?
“若没记错,应是整整二十年前,鸿宇一四九五年。后来所有人都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不再提起她。我离开阡羽城之后,心里仍存了一些希冀,远离家乡就任临和郡守一职,但几年来始终没有等到她回家乡,倒是巧合之下认识了现在的夫人,也算是千里姻缘了。”长孙尧道。
阡容泽思虑着什么,问:“薛夫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长孙尧说:“就在逐翼之战开始前一年。”
“一五零二。”依蔓说。
“那年,念琪带着她的孩子不声不响地回了赤暮村,绝口不提几年间发生的事情,只说孩子的父亲已经亡故。孤儿寡母无人照料,我和夫人一起来探望过,送了点东西给她,被婉拒了。后来逐翼之战爆发,我忙于战事,再没有见过她。”
虽然已经能大略推断后来的事,依蔓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