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默然独坐许久,许是觉得无聊,许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起身向东飞去,在十里之外的竹林中,他找到了一个篱笆院子。
院中有一副竹制的桌椅,还有丁书宝所说的那一间无名竹屋。
篱笆和桌椅久经风雨,早已残破不堪,但那间无名竹屋看起来依旧完整,有翻新过的痕迹。
余默然小心的走进竹屋。
竹屋内是竹制的地板,还算结实,中央铺着一张竹席,竹席上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张棋盘,棋盘上留有半局残棋。
西面隔有一间内室,里面放有一张床,床上空无一物。
一个竹柜,放着被褥等物。
窗下还有一张妆台,放有一面铜镜和一个烛台。
墙壁上挂着四幅画像,画像上是同一个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空白处书着相同的名字:秀秀。落款,是洛万通。
余默然退出竹屋。
他在篱笆院的后面发现了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洛赵氏、秀秀之墓。
余默然望着墓碑,愣神许久。
他在想。
若换成是他和柳小玲,会有何不同?
他想不出答案,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那未知的答案。
没有经历,也就永远不会再有答案。
但他已有所领悟。
每个人都想追寻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和感情经历,可生活的最终真相,恰恰就是最最真实的平凡。
既然结果终不如开始时预想的美好,那为何还要执念于结果?
就连余默然都不曾发觉,他已经开始抗拒“结果”,无意识的压抑自己的感情,变得看起来无情无欲。
人一但开始抗拒结果,也就会抗拒新的开始。
余默然不再逗留,转身离去,返回了思过堂。
黄昏时分,貔貅巡游而归,进入祖师祠堂,察觉到空气中留存的异样气息,嗅上一嗅,向着祖师祠堂深处走去。
它出现在距离思过堂不远处的竹林石径,抬头望向思过堂,看到了余默然的背影。
余默然也有所察觉,抬头望向铜镜,透过铜镜,静静地看着貔貅走进思过堂。
这个思过堂已经太久没有人来过了,余默然担心自己的忽然到访,会引起貔貅的注意和不满,内心有着一些警惕和不安,可貔貅在堂内巡看一圈之后,却只静静的睡卧在了一旁,甚至没有瞧他一眼。
余默然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有些妄自菲薄,觉得如同自己这般的人,出现在哪里都是无关紧要的,怎么可能入得了这一只先天神兽的法眼。
他苦笑一声,望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已是一无是处,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貔貅傍晚而来,睡在同一个位置,相安无事,一夜到天明,天亮了之后,貔貅总会伸个懒腰,张开它那血盆大口,来一个大大的哈欠,有时还会打个响亮的喷嚏,而后抖擞一下精神,自顾离开。
整整数月,未曾改变。
以至于后来,余默然也渐渐习惯了它的动作。
天气渐渐转凉,谷阳的昼夜温差也渐渐变大,白天气温还算适宜,但到了晚上便能显现出冬天的威力,尽管余默然将思过堂的轩门全都紧闭,也未能挡得住夜晚的冷意。
余默然终于从清修中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了貔貅,因为它那灰白色厚实的毛发,看起来实在暖和极了。
他来到貔貅身旁,将手摸上它高大的脊背。
毛发柔顺,透着浓浓的暖意。
貔貅默然的看他一眼,又眯上了眼睛。
余默然见它没有拒绝,索性贴着它靠了下去。
貔貅似乎觉得有些不适,蠕动着换了个睡姿,顺势抬起前肢,将余默然揽进了它巨大且温暖的胸脯。
余默然感受到它的善意,心中也如同它的胸脯一样温暖。
夜色里。
余默然轻声道:“你每天都到这里来,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很孤单?”
貔貅恍若不闻,只是假寐。
余默然似有心事,自顾自的说着话:“我听他们说,你在芸香阁之前,就已经守在这里了,你守护这片林子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你是先天神兽,是人们心中神圣的化身,人们都敬畏你,你本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为什么还要孤孤单单的守在这里?”
“他们都以为,你很灵,接近你,就能有好运气……如果阿离师姐是这样,小虎也是这样,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灵了……”
他想起丁书宝的话,续道:“你活了这么久,虽说不了话,也应该能听的懂吧。”
“我听师兄说,你在神风岭吃了魔君的天阳剑,你如果不讨厌我,就把他给我试一试好不好?”
话落,见貔貅丝毫不搭理他,又痴痴一笑,道:“是啊,你是貔貅,貔貅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吐得出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掌门师伯说的对,天下这么大,机缘有的是,一定能找得到我的剑的,一定能……”
余默然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他觉得,在哪里,或许能找得到他的剑,他的自由,他的荣耀,他的未来,一个足以让洛万通感到满意和欣慰的自己,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称赞的自己。
直到睡意袭来,悄然入睡。
初夏的晨光透过青翠的竹林,照的林间石径光影斑斑。
宋青竹从思过堂回到梧桐别院,在梧桐屋门前正遇上洛万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