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劳师远征,兵多兵少都是一个麻烦事。兵少了难以御敌,兵多了粮就少,何况马匹还要吃草。眼看着储备粮就剩下最后半石了,军营老伙夫愁慌了,扯着嗓门喊道。
“小尤啊,你赶紧去通知姜都护一声。就说军粮还不送来,到了明日大家都没吃的了。”
被唤小尤的约莫二十七八,年轻小伙。模样原本白白净净,从几年前就投奔了大军,来到边塞被日头晒黑了,日日粗活重活肩上扛,粗糙了。
他话也少,人从不埋怨。也鲜少跟人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遇上好奇的打听,也只回一句,“家里人犯了事,爹娘逃了,自己无处可去,才来这里混口饭吃。”
旁边几个伙夫小声议论着,“老大又让小尤去挨骂了,他自己没胆,尽欺负老实人。”
“就是就是,换我我才不去。”
小尤恍如没有听见他们的话,抬起了头,应声道,“好,我去说。”
姜庾在营帐中,与其他几个将军在商议着如何守城、攻伐。
这月初,西蜀又生生增了十万军士,停在西边石城外徘徊。原以为对方要打算攻下这座石城,结果姜庾刚带兵赶去,敌军只余了部分兵力在石城,而其他的分散成三股军力,分别去往金城,水城,还有固城。看样子是要四面夹击之意。
这四座城池,均是南周边塞要城。此计意在扫清四围,好孤立他驻守的边城。若迂回包抄破了边城,西蜀定会一鼓作气势如虎的,长驱直入南周各州城,最后直逼邺都。
牵一发而动全身,差一步就会被牵制。
姜庾与部下细细分析这局面,听到有人正在外头禀报。“伙房小尤求见大都护。”
应该是军粮的事情。遂应了句,“让他进来吧。”
小尤进来后就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都护大人,今日伙房只剩半石的米粮了。军粮若是还不到,明日大家都会饿着肚子,上阵厮杀。”
姜庾盯着人,目光一炯。他寻思着:按理说自从发了军粮告急的文书,朝堂那头,怎么着也该筹措好粮食送来了。算算路上所需日子,估计也要再撑个四五日。可眼下只剩半石,顶多一人一碗米汤,过了今日,明日可就难了。
偏偏西蜀又严防死守,想要去他们的军营之地,抢些粮食回来,有些难度。
姜庾这么想着,又将目光投向地上的人。此人名叫小尤,本姓施。正是权臣前太常大人施玄的独孙。
他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多年前奉命回朝那会,认识了唐仁正办了施玄。他本是瞧不上文人的,只会叽叽喳喳,执笔墨弹劾这个,恭维那个。偏偏唐仁有些不一样,虽是书生,却心怀家国。比起朝堂上那些虚伪的老家伙,他喜欢这个人。于是两人结交,后来也就认识了吴蓉。
起初他一直认为,吴蓉会感激唐仁还了他爹公道而以生相许,结果唐仁娶了长公主。自己却把吴蓉惦记上了。
扯远了,这个施尤呢,爹娘逃跑,爷爷被抓,府邸被抄。不堪忍受冷眼嘲笑,于是跑到了边塞郡界,一腔愤慨的入军营做了伙夫。有一回送饭菜到姜庾的营帐里来,就被姜庾认了出来。
“你爷爷是不是施玄?”他问的直白明了,而施尤答得更是干脆毫无遮掩。“是的,都护大人。”
他就好奇了,问道,“你既然是贪官之后,不好好待在邺都赎罪,跑来荒塞之地做什么?来找死的?”
施尤那会还是白净英气,眸中坚毅的回道:“俗世中人对谁坐皇位并不关心。我这大俗之人偏偏在乎天下苍生能否安稳度日。大人也许会觉得我可笑,可我就是不能坐视不理,度日浑噩。”
“我爹娘也好、爷爷也罢,都是贪腐权臣。我就是要向世人证明,人自有活法,我也可以睁眼无愧活在天地间。”
如此正气凛然的一番话,打动了姜庾。他觉得是自己小瞧了人。于是就让施尤留了下来,随军四处奔波。
“都护,我听说固城内还有一批发霉的粟米,你看咱们能不能利用一些。”施尤提议着。
听到有米粮可用,姜庾虎眸瞬时放了光,“好!那你带一小队人进固城,若是能食的尽管挑出来。”
人若是被逼到绝处,已经不在乎吃的是不是发霉的米,反而更怕是饿死。
“我也去吧。”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只见吴蓉挎着药箱走进来。
姜庾从吴蓉进来那一刻,目光就粘在了人身上。脑子慢了半拍才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去哪?”
吴蓉身上穿着黑色夹袄,来到这里后,面色愈发憔悴许多。无论吃住,自然比不得安逸的邺都。夜里听到姜庾带兵出城的声音,更是一夜难眠。
“我想随小尤一同去固城取粮食。不说粟米发霉嘛,我是大夫,自然能保障不会叫士兵吃完上吐下泻。”
姜庾不同意,严肃着脸道,“你不能去。外头都乱,你呆在这里最安全。”留在自己身边,最是安全。
何况让他不托心的,便是吴蓉爹的死,全赖施家的所为。而施玄入狱,又是因为吴蓉找了唐仁。万一这两人看着彼此不顺眼,岂不坏了?
吴蓉可不会听他安排,眼角一抬,“我一定要去。除非你想大家饿死,或是吃了发霉的米中毒。”
她话都这么说了,姜庾身后的几个将领赶紧劝说,“姜大都护,不然还是让吴大夫去吧,你若不放心,多派些人一起护送。”他们几个一是了解吴蓉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