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的人将左青的尸首亲自填埋了,才回去复命。
胡鹏与延尉坐在一道细细听着,只有其中跟丢的那段时辰,有些许生疑。不过人已经死了,估磨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此患就此终了。
感觉到阵阵冷风窜进了屋内,胡鹏裹紧身上的披风道,“延尉大人,杨怀瑾可有消息?”
延尉到嘴边的热茶还没得及咽,叹道,“没有没有!我正烦着呢。陛下下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那山崖下就是密林,即便没摔死,只怕那两人也已被林中猛兽果腹了。”
胡鹏的手指覆在腿上点着拍子,眼眸一厉,“有没有可能,两人都没死。”
延尉惊呼,“怎么可能?!”
世上奇事本就少,大多只是人为。所以胡鹏以为,会不会另有蹊跷。他总觉得,那个叫阿初的奴才,不简单。而杨怀瑾,也不像会寻死的蠢材。
延尉沉吟片刻,“行,我叫人再好好查查。”
就在此事过去半个月后,吴蓉随着朝廷的人马赶到了边郡。那里正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一片边界荒城,天空显得阴沉逼仄。
除了刮面而来的西北风,竖了耳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从各州郡征来的长长队伍,约莫百来人。一路风餐露宿,舟车劳顿,终于到了这里。所有人带着药物下了马车。一名将士严肃的在前引路,没有同那些文弱大夫搭话。
吴蓉正将自己的药箱检查,听到身旁有人唤她,“蓉儿,等会不知疫症如何厉害,你先蒙上这块布。我撒了一些薄荷粉末,也能挡掉些气味。”
唤她的是个年轻男子。吴蓉抬了眼望去,那眉清目秀的面容,相形见绌。“好,谢谢。”
年轻男子说话不急不躁,“不谢不谢。”
两人在队伍中相识了十数日,吴蓉总觉得他太过热情,温文尔雅的叫人难以回绝。
忘了说,他就是西蜀的三殿下。
自从萧琉璃与萧湳之离宫数月,他也出宫去了趟南周。途中路过一条漓江,江中有渚,岸边的小镇就叫做漓渚之地。他见着景色秀美,又有各类花木入了眼,就小住了一段时日。
后来正赶上官府张榜,要招大夫去边郡医治疫症。他心思一转,便化了名扮做大夫随行。
“漓渚,你学医不久,为何要来边郡?”吴蓉见他举止间并不像穷苦出身,有些好奇。
来了这里受苦受累还是其次,最怕倒霉也染了疫症,或者碰上突然起战事。若是家中有财有势的,只需打点一二也不用来边郡。
漓渚望着人的时候,目光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呵呵,身为男儿自小就想上战场瞧瞧。不过家中不允,总觉得我去了会是个拖累。”
他说的半真半假。外人都道西蜀三殿下受了母妃影响,也是个‘花痴’。其实传闻有误,再美好的花草哪抵得过权势的诱惑。
越是表面温润的人,才越是难辨内心复杂。
正当两人闲聊的时候,一阵马蹄声急急而来。领着他们的将士立马曲腿抱拳,喊道:“属下奉命而来,拜见姜大都护!”
来的正是一队骠骑军。放眼过去都是一袭铁衣铁甲,腰革裹带,足蹬黑皮靴,样子锐气逼人。
大都护姜庾是将军出身,身材魁梧,鼻梁高挺,面容英朗。双眸如刀,从人群间一扫而过。
“既然是陛下派来的,赶紧带他们下去安顿。城内疫症严峻,想想法子来告诉我。”
没认出来吗?吴蓉收回视线,心想着时光果然是个好东西。
“好威风啊!做男子就该像大都护那般,蓉儿你觉得呢?”漓渚眼中放光,看得出是真有几分羡慕。
吴蓉却是不屑道,“你年纪轻识人不清,没什么事情就离那个姜庾远些。那种人阴阴暗暗,心思不明,走近了怕是对你我不好。”
“你就当我目光短浅。奇了怪了,人人道他姜都护保家卫国,蓉儿你偏偏还不待见他。难道
是他长相粗狂招惹你了?”漓渚疑惑,开着玩笑。
吴蓉想,论招惹那可就说来话长。
年轻时的姜都护,也是鲜衣怒马,轻狂气盛。那时的唐仁,少时老练,书卷气十足。南辕北辙的两人,在邺都朝会相识。之后一见如故,称兄道弟。
唐仁于吴蓉,那是恩人。因着这层关系,两人也算相识一场。
直到姜父死在了沙场,而后唐仁出了事,这份兄弟情却像是割袍断义了般消散了。
吴蓉回想往事,心中不悦,口不对心的说,“不认识,我一介草民,哪有机会攀得那么厉害的人物。”
漓渚端详着吴蓉的神色,知她是故意隐瞒。也没再问下去,只是心中多了个心眼。
南周有姜庾护着边界,所以久攻不下。据情报,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对战骁勇,骠骑军又誓死相从。暂时找不到有什么弱点。
接下来的日子难熬,可比吴蓉以为的还要严重。这疫症来势汹汹,是因为常年战事不休。
百姓能得一日果腹都是妄想,那些死了的人或是牲畜,直接曝尸荒野之上,也无人埋葬。尸体腐烂后,血水顺着地下水脉流到了城中深井。城内的人饮水后,开始一个个起了病症。
病状都是头发热,四肢疼,咳不休,慢慢身上还有斑点发痒,抓挠的躁了就开始自伤。
百姓尚且如此,骠骑大军中亦有人感染。一开始只是少数几个,后来军中医官也治不住,开始扩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