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是安静的。
山林间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朦朦胧胧,太阳出来的瞬间,雾气最浓,随后慢慢地,慢慢地淡去。
苏木醒来时,闻到竹子清香,混着一丝泥土气。她动动身子,发出飒飒声响。床上垫的稻草,身上是松软的棉被,周身温暖。
打量四周,屋子不大,只放了张床,一个柜子,两个小凳,崭新,都是苏世泽砍竹制成。
只见门口探进个小脑袋,怯生生朝里张望。
苏木朝他招招手,小脑袋犹豫半天,才亦步亦趋慢慢挪过来,站到床边,低着头,绞着衣角。
“你叫虎子?”苏木拖腮,看着他。
小脑袋仍是低头,一言不发。
苏叶也醒了,姐妹二人对望,二脸无奈。
“起了?”吴氏进门笑着问道,很是客气,“衣裳都收拾在柜子里。”
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两套衣服放至二人身旁,“那日就瞧了一回,也不晓得合不合身,试试,若不好我再改。”
说着牵过小脑袋,往门外去,回头道:“饭做好了,出来吃罢。”
衣裳料子是崭新的,虽不甚好,胜在颜色新鲜,剪裁也十分新颖,可见吴氏手艺不懒。方才见她母子二人衣衫整洁,却十分破旧,好几处补丁。苏老大净身出户,半文钱没有,这两套衣裳只怕是吴氏的体己。
二人穿戴一新走出房门,见房屋左侧搭个低矮的棚子,内置简陋的灶台,一张方桌,四个矮凳。桌上摆着盖盖儿的大钵,五个陶碗。
吴氏怀抱小脑袋,正与坐一旁的苏世泽说着什么,一脸幸福笑容。
见二人过来,吴氏忙放下儿子,站起身笑盈盈的上下打量,“衣裳正好,两丫头生得真好看!”
吴氏生的白,身量中等,说话动作轻柔,与寻常庄稼妇人粗狂不同,这一笑,确实有些晃眼,难怪苏世泽一见倾心。
苏木也看着她笑笑,苏叶则羞涩的低下头。
“快来坐,”她朝二人招手,随即拿起陶碗去灶台舀红薯粥。炤膛还燃着火,将粥温着。
苏世泽要帮忙,吴氏不让,让他去坐,苏世泽自然不肯,二人站在炤旁,全无初见时的拘谨。
待粥盛好,吴氏揭大钵盖儿,里头放着四个金黄的玉米饼子。于父女三人一人夹一个,最后才给自己,见她一分为二,将稍大那块放到儿子手中。
小脑袋挨着吴氏站在一角,捧着玉米饼子小口的啃,并不敢有多余动作。
粥很稀,零星一个米粒儿,几块红薯,配上不大的玉米饼子,将将正好。这般一分为二,想是吃不饱。
苏叶不忍,掰下一半,犹豫片刻,似鼓起勇气塞到吴氏手里,“我我胃口小,吃吃不了。”
顾不得旁人反应,埋头吃自己,见她耳根子有些泛红。
吴氏愣住了,眼眶湿润,仍是笑道:“胃口小也多吃些,正是长身子,我不饿,虎子也小,吃不了这么多,拿着吧!”
声音颤抖,又将饼子递回来,苏叶自是捂碗不接,脸涨得通红。
“您就吃罢,我与姐姐胃口不大,饿不了。”如此推脱,二人都下不来台,苏木便将自己的饼子掰下一小块,分于苏叶,“这般就够了。”
“这”吴氏左右为难,早知就多做一个,只是玉米面不多,要省着吃。本是打算自己少吃些,哪想成这般局面,两丫头该不会以为故意做给她们看。有些担忧的看看二人,最后看向苏世泽,将手上半个玉米饼递给他,“要不你”
苏世泽拍拍她的手,“两丫头给的,你就拿个,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今儿我就去镇上找活儿,若发了工钱,晚上买些好的,打牙祭。”
“嗯”吴氏睨了他一眼,似在撒娇。也不再推让,只是那半个玉米饼子,她也没自个儿吃,给了挨在身旁的小脑袋。
因着苏家的规矩,饭桌上不再说话。
饭毕,苏世泽上镇子找活儿干。
吴氏则带几个孩子看家,家里无田无地,并没有农活要做。家务收拾完,她便拿针线坐在桃树下绣帕子,苏叶姐妹挨在一旁托腮看着。
青色的布帛由绣绷箍得平整,翠绿的丝线来回穿梭,细密的针脚渐渐汇成一片生动的荷叶。苏叶瞧见过丹姐儿绣花,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这般精美的帕子,是头回瞧见,不由得看呆了。
苏木也瞧得认真,却不那般痴迷。她晓得刺绣是瑰宝,可没点能耐,绣出来也只能作寻常衣裳的装饰罢了,却是值不得多少钱。
闲来无事,苏木寻思再往山上去一趟,苏叶沉迷绣帕子,不欲前往。小脑袋胆小怕生,自然不与她一道。便寻文哥儿,二人乐乐呵呵寻宝去了。
吴氏心思细腻,只半日对姐妹二人性情有所了解,大的文静内敛,善良心软。小的心思活泛,行矩胆大。至今都好相与,不禁松口气。
见大丫头挨在边上,瞧得甚是认真,便主动教她。吴氏声音温柔,苏叶听得入迷,对她也亲近了几分。
日落西斜,无功而返的苏木与文哥儿方就下山,于草屋前坡坎分开。
彼时,苏世泽正到家。两手空空,垂头丧气。
吴氏正做饭,苏世泽一脸沮丧的坐在矮凳上烧火。
因着没了太阳,变得湿冷,三个小的便被赶到屋子里去。
依稀听得炤屋那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连日来,苏世泽都寻不着活,凡哪处放出要招工的消息,皆几十人争抢。
恰逢今日外来的客商多,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