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加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早已故去的母亲蜷伏在地上,伸出一只枯朽的前螯,若隐若现地指向东方。
东方,就是那座奇形怪状的岩山所在的方向。
诺加从梦中惊醒,她思索了很久,最终明白这是先祖的灵魂在指引自己。拿定主意后,她在圣言载柱上留下一道言简意赅的刻痕:我走了。
紧接着,她离开了水草丰盛的新营地,向着沙漠深处日夜不停地前进。
经过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她看到了映亮半边天空的五彩光芒,也看到了那些从天而降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岩山已经变了模样,变得更加光滑和整齐。
但那些奇形怪状的飞行器中走出来的,仍然是她熟识的星辰使者。
这些生物的头部总是隐藏在某种浑圆的颅骨庇护中,他们的躯壳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不过看起来并不坚硬,关节处明显可以看到伴随着动作而出现的凹凸褶皱。这种塔塔尔人无法接受的病态丑陋让诺加感到很不自在,不过星辰使者手里的那种既不像木头也不像石器的光滑物体却有令人惊愕的力量。
那东西只需要抬起来抖动一下,发出某种凄厉尖锐的怪叫,遥远天空中的沙鹫就会变成尸体,这是她在跟随使者们寻觅新水源途中亲眼见证过无数次的真理。
他们显然认出了她,全都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位使者伸出上肢,轻轻搭在诺加的额骨上,那种熟悉的温暖感觉立刻在她全身神经系统中弥散开来。这种感觉给诺加带来了安全和松弛,并促使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领头的那位星辰使者曾经救过诺加,塔塔尔女猎手记得他的独特气息,这也是她分辨他们的唯一办法。这位使者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芒,诺加注意到那光芒中居然有一张和星辰使者差不多的脸庞,使者与那张脸庞用某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在交流。
最后,光芒熄灭。那位星辰使者转过头来,呆呆注视着诺加,沉默了许久。
“我愿……接受任何考验……”诺加紧张地补充了一句。但她知道他们能明白她的所有意思。那位把上肢放在她额骨上的使者,能够知悉她心里所有的念头。
可是,她不知道这些天神使者是否会拒绝,不过她铁了心要跟随他们,哪怕走到世界的尽头。
她是传奇望星者那玛的孙女,她是夜空星辰的信徒,命中注定要跟随这些来自星空的使者,而不是做一位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部族族长。
“跟着我们,必须按吩咐行事,不得有任何自作主张。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死亡。塔塔尔人,你愿意吗?”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诺加的意识中,她凭经验知道那是使者们在和自己对话。
“我愿意。”诺加的口器中发出咔咔的赞同声,同时猛烈椅着自己上身的甲壳,以表示坚定无比的态度。
领头的使者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一位站在后面的星辰使者走上前来,用力推攘着诺加的身体。很快,她明白过来,这位使者是想让她进入那个大盒子一样的飞行器里。
盒子里面很窄很黑,没有野兽巢穴的腐烂异味,但却有一种低沉的轰鸣声,让诺加感觉似乎有某只巨兽潜藏在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来。
诺加透过盒子墙壁上那些透明的孔洞向外张望着,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但试图伸出洞孔的前螯却被某种东西挡住,无论如何也探不出去。
当她在尝试的时候,盒子微微震颤了一下,随后她惊讶地发现外面所有的东西都在向下移动,那座雄壮巍峨的岩山变得越来越小,无边无际的沙海也迅速变成了一块黄色的东西。她几乎是本能地明白过来,自己所在的这个盒子飞到了天空中!
她终于成为了星辰使者的仆人。
几分钟后,诺加呆呆注视着脚下那个陌生的黄褐色圆球,圆球周边有无数大小形状千变万化的白色云团盘绕,看上去像是一个被蛛丝包裹的泥球。
那就是塔塔尔人的世界?从来没人走到头的大地怎么会变成一个球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绷紧全身的甲壳,努力把自己蜷缩在孔洞边上。
不知为什么,天色突然变黑,除了脚下的黄褐色圆球,整个天空到处充满了无数闪亮的星辰,远比诺加平常时在夜空中看到的要多得多。
她转过头,看到了一座形如巨型井架的东西悬浮在虚空中。那庞然大物的边上,有两个像树叶一样的物体紧挨着。
飞行盒子正在快速地向那树叶一样的东西靠近,等到越飞越近后,诺加才发现,那两个像树叶一样的东西在尺寸上远远超过了飞行盒子。她甚至要用力抬头仰望,才能看到那东西的顶部。相对于这越来越大的不明物体而言,她就像沙漠中的一颗沙粒。
那巨物侧面张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透出闪烁不定的灯光,飞行盒子也开始快速地旋转,似乎想要钻入缝隙中。
诺加这才看到,更远处的虚空中,居然漂浮着更多像树叶一样的巨舟。在它们旁边还有形如树干的同类物品。
“星舰。”旁边有人用千进语说了一个词。
诺加转过头来,看到那位用手触摸过她额骨的星辰使者正在注视着自己。
“星…咔…舰…咔…”诺加努力模仿着对方的发音。
尼泽兰通译官的上肢又搭到了塔塔尔人的额头上。
“你必须学习我们的语言,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你的意思,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