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烛影攒动。
院落中稀稀落落的几个护卫有序地随着阵列前行,在暗夜与薄雾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春寒料峭,阵阵冷风袭来,令人不觉得有些战栗。
夜是深沉的夜,人是冰冷的人。
院外的屋顶上就有两双像冰冷的磐石一般的眼睛洞悉着院里的一切。
漆黑的眼眸与漆黑的单衣似是比这深夜的色彩还要浓重,像黏稠的化不开的墨滴。
风吹过,不动声色。
“少主,是否现在?”一个身披裘甲的少年问道。
而他旁边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仍是冷冷的看着,左手一抬,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忽的变得有些凝重,缓缓说道:“风向,变了。”
“什么风?”裘甲少年不解,看向他那边。
只听得院落外的竹篱花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风吹起了地上的落花,打着旋儿,卷来阵阵芬芳。
周围只有风声,树声,却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
“刚刚是海棠的香气,如今变成了墨菊。”单衣少年眯起了眼,看着院中的护卫走了半圈,留下的空荡荡的地方。
裘甲少年忖着,“如今正值初春,哪里来的墨菊,莫非是……”
裘甲少年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也微蹙起了眉。
单衣少年点了点头,冷冰冰的看着院落墙根后隐隐晃动的人影,“飞羽门的家传秘毒笑春风便取自这墨菊。”
“他们早知道我们在此?”裘甲少年说罢便握紧了手中那柄尚未出鞘的长剑,随时准备冲了出去。
单衣少年眼中的情绪却丝毫不见波动,只是摁住了裘甲少年持剑的手,看似只是把手轻轻的一放,却像是有千斤重,裘甲少年再也抬手不得。
他看了裘甲少年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软包香囊,交到少年手上,面无表情地说着,“你且拿着。”
“那你……”裘甲少年似是有些犹豫,但又不得不听从命令,接过了香囊藏进怀里。
他识得,这是集上百种珍稀药材所制成的一寸红,带着它可以解世间绝大部分的秘毒,而这样的东西,少主却轻描淡写地交给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我无妨。”单衣少年冲着裘甲少年摇了摇头,竟突然径直的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在院墙顶上格外显眼,院内的暗哨也全都警惕起来看向这边。
晚风微凉,轻拂着少年单薄的黑衣,有些分不出来,哪个是夜,哪个又是人。
“哈哈哈哈哈……”院中传来了一声沧桑的老者的笑声,“少阁主,许久未见,顾老阁主可安好啊?”
“承蒙挂念,他老人家也想你的紧。”单衣少年兀的从房檐上从专注又变得有些失落,似乎没有人给他准备着什么惊喜。
裘甲少年也跟着跳了下来,站在单衣少年身前挡住了他半个身子,一把长剑隐隐颤动。
“小影儿,想我飞羽门向来为你饮风阁鞠躬尽瘁,可如今,他又何故来杀我呢?”从墙根后徐徐走出一个金缕大氅的老人,手持一把镶着琉璃碎玉的宝刀,坦然的走向前来。
“那你又何故下这笑春风之毒,莫不是心里有鬼?”裘甲少年走上前去,用持剑的手对着他的脸。
“你们没中毒?”老人沉吟片刻,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我本不想杀你的,我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如果你无法给我要的东西,那就不得不这样了。”单衣少年攥紧了些手中的刀,暗沉的刀鞘在月色下竟也泛不起一丝生机的光色。
老人低下头去,久久才作声,“看来,只有死人才能分得清对与错。”
老人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单衣少年手中的那把刀。
“死人是不需要再去理会对错的。”单衣少年开了口,眼中也在盯着老人手上的那把刀。
那老人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从平和变得凶恶,似乎是要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单衣少年没有看他的脸,依旧盯着那把刀,“令郎呢?”
老人又突然转怒为笑,脸上的皱纹都延展到了很远很远,“你们来晚了。”
只见从其左右分别跳出十几个护卫,各个手持利器面露凶相,摆出一副誓要与其殊死一搏的阵势。
裘甲少年气盛,自是护主心切,与这十几个大汉相持起来,而另一边,单衣少年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都走了,你却不走?”单衣少年只微微抬眼瞟了他一下,与他深邃的目光正好对上。
“我飞羽门数十年基业,岂容我说走就走?他走了,就够了。”老人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横向一抽,那闪着珠光宝气的刀便如黑夜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般划出一道痕迹,光芒夺目,可是他却不知道,太过华丽的东西,华而不实,而太过平凡的东西,却暗藏杀机,“拔刀吧。”
单衣少年却仍不见动,他有刀,只是他的刀,就像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藏在刀鞘里看不真切。
少年用刀鞘接住了老人凌空一砍,以刀柄对着他后背脊柱上用力一点,那老人便被推出去三丈远,只淡淡说道:“你是前辈,我不便先出手,念在往日情谊,让你三招。”
老人怒发冲冠,双手握紧刀把,使出浑身气力发出一阵气波直向单衣少年,而少年如风驰电掣般早已来到他身后。
夜色下,银光一闪,带着些微凛寒的刀刃已从夜空中划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