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六月份。
在这几个月间,大乾圣京的政坛上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其中影响最为深远者,无疑当属鹿台正式完工,太皇太后移宫还政,搬迁到鹿台闭关清修去了。
这是数年前她亲口许下的诺言,如今丝毫不打折扣的遵照履行,着实令人感觉意外。
但毫无疑问,这正合儒臣们的心意,一时间歌功颂德,洗去几分妖后恶名。
可岳东阳和陆源等几人还来不及意气风发,立刻又要面临东绉兴起,圣王出世的局面。
他们将此视作三位亚圣另起炉灶的信号,警惕异常,却也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便是方圆等人奉诏上京,各地叛王再有异动等诸事。
这些事件彼此之间看似毫无联系,但实际上都涉及到了儒门自身内部,还有儒门与其他道途,尤其是武道之间的冲突。
这一日,圣京城,兰亭坊内,两位大臣邀约胡泽化身于此相聚,一来是感谢他最近以来在劝谏太皇太后移宫还政上所做的贡献,二来也是与他商讨今后圣京之内,学术与政治多方派系的格局掌控。
如今的胡泽化身,已经深切打入了他们圈子,被视作是真正的自己人了,许多事情终于可以敞开来谈。
李尘知晓,麓骊书院的方圆出身地方派系,乃是大乾儒门的其中一方门阀。
正如前世地球的儒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又有公羊春秋,微言大义,谷梁理论,后世再发展出三纲五常,以孝治天下等等理念,不同时代,不同地域,自有其不同的内涵与特征。
但以当今大乾形势,最为突出者还是京城学派与地方学派的分歧,各自理念只是凝聚门人的旗帜和信仰,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实际上相差不大,根植于骨髓深处的仍然还是利益的分配。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多时候仍然还是利益的纷争。
岳东阳等人所在的派系,是万象书院,钟灵书院,平章书院,华章书院这四大书院为首的圣京派系,近代以来牢牢掌控着天下士林领袖之位,但这种实力和地位也不是亘古不变的,它们也曾经做过地方小派,毫无话语之权的小角色。
世间没有永恒的门阀,如今四大书院便要面临其他学派的冲击和挑战,这是一件严肃之事。
胡泽化身听完岳东阳等人所述,沉吟良久:“诸位邀我来此是想要参详计谋,提出有利于四大书院发展的良策?但不知诸位以为,在下所学如何?”
岳东阳和陆源对下学识渊博,造诣非凡,大儒名位实至名归。”
他们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因为在他们看来,胡泽只不过是草莽出身的妖族,能够修成大儒,资质之高,实属世所罕见。
就算他只是个野路子,光靠这份成就也足以傲世了。
胡泽化身道:“实不相瞒,我所学者皆是来源于大唐东土的孔学之道,正是青莲先生唐太白所传,以我所见,如今四大书院最大的问题便在各持经义,互不相通,如若能够统一起来奉行孔学,再有二位证圣成道,一切疑难困境自然消解。”
“孔学……”岳东阳和陆源闻言,神色有些复杂,“证圣……”
四大书院也曾经辉煌过,各自都出过亚圣级的人物,但那都是老黄历了,他们所遗留下来的理念学说,至今有些过时,后世子弟也并非全部都是天资聪颖之辈,多年相传,甚至已经有些残缺。
反观孔学,由青莲先生唐太白所引进,核心在于一个仁字,诗书礼俱全,体系完备,似乎大有发展前景。
如若能够将其转化成为自身的道统,融入心证道果,不但证圣有望,还有望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可是这条路,他们看得还不是非常清楚,也不敢贸然脱离自身所学,去证此道。
岳东阳道:“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是克己的工夫,也是内修所用,但说实话,提升个人修养或许还行,如何才能治世?”
这是他的一个疑惑。
胡泽淡淡一笑:“岳大人可读《论语》?”
岳东阳道:“曾经多番拜读,已然熟记于心。”
胡泽道:“那岳大人可知,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就不会触犯上位者,不会触发上位者就不会作乱,君子行事致力于根本,确立了根本,道也就产生了。孝悌就是仁道的根本。
这是孔学的核心,孔学又称仁学,孝悌既然如此重要,那就当以孝治天下!
尊敬老人,顺从君父,这才是社会秩序安稳的根本。
岳东阳等人的迷惑,实则是四大书院面临衰落之期,无法寻得一个合适的核心理念,或者说是证圣之路来维持自己的权势与利益,正如那皇朝无法维持自己的统治,就要面临妖后作乱,外族侵扰,臣子谋反。
但若有此理论,则那些行为,统统都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是足以批判和唾弃的对象。
如此一来,也就在理念上树立了自己和自己学派的神圣性,有利于维护长期的统治。
莫道理念无用,从末法的角度来看,此为人心之力,能够引导舆论,统一行动,从超凡的角度来看,更可以证圣成道,掌握力量,以天人感应之法成就一方天道。
如若推崇孔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