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不舒服,如果那人的目光饱含深情且柔软绵长,那份注视便成了一种宜人的暗喜。沈绝心此刻,便是这般感觉。她的手搭在扶椅之上,尽管克制睡意,连日来的赶路还是让她苦不堪言。她试图打起精神,稍稍偏着的脑袋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找个舒适的地方依靠:“嗯,楚卿办事,我自然放心。那,此去王庄,收了多少米粮?”
“今年米粮收成不算好,此去王庄几乎收尽。”说话间,下人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素粥放在茶桌,退下之际,又告诉苏挽凝热水已经烧好。待他退下,手边儿的素粥已经被沈绝心稍稍推远,她不自在的避开飘飘而来的热气,道:“没什么胃口,还是先洗个澡,再去歇息吧。”现在,她更想要的是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而并非果腹的暖粥。
一声失落的叹息飘落在沈绝心的耳际,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楚卿已经起身,美眸之内存转着太多的落寞。“公子好生歇息,楚卿也该回屋了。”明明心有奢望,心怀幽怨,偏生不能亲自关切,相思煎熬,比之现在的身近意远,又有多少疼痛得以担当?
“好。”怕是身体疲倦难当,纵有美人在怀,也并不会为其所动。望着楚卿的背影,沈绝心虽有所不忍不舍,又不能勉强。软绵绵的身子被苏挽凝扶住,“夫君,我扶你回房。”她的话里含着明显的关切,为妻之责,尽妻所能。
简单的洗了个澡,沈绝心自觉一阵舒爽。她合上内衫迫不及待的钻进暖和的被窝,闭上眼睛,意识尽数跌落深渊,爬不起来,亦由着它随处飘荡。只一会儿,已经沉沉入睡,再不理会屋外声音侵扰。许久,久到不知睡了几个时辰,竟有缕缕琴声传进寂静的睡梦,搅乱了原本平和的心湖。
沉沦在遥远的梦乡里,悠悠的凄怨琴音将沈绝心的意识自深渊之内缓缓救脱。那琴声似在寻求谁的感应,固执的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倾诉心间寂寥,辗转沧海,终是为谁?泛酸的双眸缓缓睁开,沈绝心只觉怜惜之情聚在心间难以抒发,轻轻起身,方才发现那于耳不绝的琴声并非只存梦中,且近在咫尺。
月光洋洒在床,沈绝心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跨过似在睡梦中的苏挽凝,披了件衣裳,循着琴声走出了房间。院内夜风徐徐,每每拂过脸颊,总带来舒适的暖意。有浅浅的烛光自不远处的窗户透出,琴声不断,沈绝心踩着如水银般流动的月光停在陌生的房间外面。
透过窗户望向屋内弹琴的倩影,沈绝心沉吟片刻,终是推门而入,惊断了欲继续弹奏的琴声。“为何不插好门闩呢?”她步步逼近,却见两行清泪自抚琴女子的眼底滑落,顿时,慌了心神。“怎的哭了,楚卿?你...你别哭呀!”
楚卿,眼前抚琴的女子,可不就是楚卿吗?
手脚慌乱的为其拭去脸上泪水,反被楚卿将手腕紧紧的握住,梨花带雨的脸庞还沾着未曾擦干的泪痕,她紧咬下唇,双眸痴痴的凝望着沈绝心稍显慌张的脸,“心儿,可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又不知,见了面,亦不能缓解心中思念。这里...”她带着沈绝心的手抚上自己的心房,脸颊红潮四起,“这里当真痛的很,亦闷的很。”
被按在楚卿胸口上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去,沈绝心的目光四处游移,怎么都没胆子如往常那般正视楚卿给她的款款深情。“楚卿,我...”她抬起头来,脸上是骤起的红晕,“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烛光暧昧,沈绝心后悔循琴声而来,这般状况,到底该如何是好?
“心儿,好狠。”楚卿声泪俱下,那份痛透过紧咬的下唇渗露红痕,“心儿明明已经对若雪的感情释怀,明明已经敞开心扉,偏生...你允了一个又一个女子陪伴身边,却独独对我的钟情不理不睬。心儿,到底还要我等多久?若是从前,楚卿愿意等,可你早已脱离那份蚀心之痛,我不想再等,不想再被动的接受这份漫长无望的等待。心儿,人生苦短,你可否看得见我的心意,又能不能...不要错过我?”
若非经历,不会懂得怎样的情方能叫人痴迷煎熬。刻骨铭心,懂得只有自己。感同身受,亦因了旧时的伤痛。故而,楚卿的泪,沈绝心明白;楚卿的痛,沈绝心明了,而此刻楚卿的情,沈绝心更加懂得。
抬手重新拭去楚卿脸上的泪,沈绝心几经挣扎,终究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此番往返,未得歇息,故而对你有所忽视。我知道委屈了你,这些年来,怕是最难辜负的,便是你的情意。楚卿,你莫要哭,沈绝心不是真的无情之人...”遇到这样的痴情人儿,纵是再坚硬的心,也该渐渐软化。何况,她本不是那般狠心之人,心有悲怜,意怀惜爱,若是有错,亦不过缘分所为,宿命所以。
沾着泪痕的掌心温柔的抚摸着楚卿的柔发,沈绝心微微闭上眼睛,语带关怀,亦是柔情:“怎么突然换回女子装扮了呢?就不怕途中遭遇歹人吗?”
“倒是没想太多,何况有两位大哥相护,一路相安无事。”楚卿将脸贴在沈绝心的肩窝,对她方才的话怀有欣喜,又爱极她这般柔和情意:“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对了,你给我的那些银票,此番收粮,是以半价全收,遂没用多少。”
“什么?!”沈绝心显然不太相信,“竟会有如此好事?楚卿,你是如何做到的?”
“也没什么。那些粮户都是些憨厚百姓,我想压掉半价,又不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