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甫离险境,公孙判便郑重托付沈月檀,“舍弟年幼无知,不知轻重,但那赤焰灵丸早被族中封禁、其配方绝不可外泄。还请殿主莫要追问小光……”
沈月檀神色古怪,“我倒是不曾追问……”公孙判见他脸色有异,便知道不妙,果然沈月檀续道:“他同我谈过几次要如何改良灵丸,早将配方说清楚了。”
公孙判只得认命,一面央求沈月檀保密,一面回去对公孙光耳提面命,此事绝不可叫第四人知晓。
如今公孙判再度前来,沈月檀便猜到些许:“莫非与那……灵丸有关?”
公孙判叹气:“……是。”
原来公孙光同沈月檀讨教之后,颇有心得,回家便足不出户重炼灵丸,竟当真叫他改良出了成效。新的赤焰灵丸加入几样香药,遇魔力则火旺,遇道力则熄灭,等同可以分辨敌我,又为修罗军增添一样助力。
本是件令公孙氏喜出望外的大功德。
然而坏就坏在公孙光秉性太过耿直,族中要嘉奖,他却坚辞不受,非要宣称是沈月檀的功劳。
七世家正要同心协力对付沈月檀,如何能容许自己人添乱?是以只得暂时将公孙光软禁在家中。
沈月檀知晓后,低叹道:“难怪这几日他都称病不来司香殿。”
这小孩性情纯良,哪里懂得这些利益算计、人心变化,倒叫沈月檀久违地忆起了当年的自己。
他喟叹之后,便冷了脸色,说道:“我与此事并无半分瓜葛,既未曾听闻什么配方,更不曾同他探讨过改良之事。倒不明白令弟是何用意,还望公子对令弟严加管束,莫要生事。”
公孙判所求,亦不过如此。他眼中感激之色一闪而逝,拱手行礼,即刻退去。
沈月檀送了客,回身继续看香谱。
只是他心绪烦乱,看了半晌,面前书册一页也不曾翻动。
邢简悄声进来,给燃尽的香炉添香,沈月檀便问道:“侯赟何在?”
邢简应道:“侯公子坐不住,跟着巡逻队去城外打魔兽了。”
沈月檀又问:“问道宗可有书信来?”
邢简苦笑,仍是应道:“不曾,殿主放心,若收到书信,卑职断不敢耽误。”
沈月檀心知是自己焦虑之故,略略点头,将手中的香谱放回桌上,“罢了,我去寻王上。”
邢简忙问:“殿主要传哪位刘侍卫随行?”
沈月檀道:“不必,些许路罢了。”
竟当真孤身出了门。
司香殿到遮日宫,也不过是从山下往山上一段距离,无人陪伴在侧,他倒乐得自在逍遥,悠悠闲闲散步一般,进了遮日宫。
沈雁州果然在办公,沈月檀耐心候着,茶换了三次,才见那人匆匆赶来,一身珠光璀璨的靛紫锦袍,外头罩一袭银纱半臂衫,神色一如既往犹若骄阳璀璨,闪耀得叫人侧目。
沈雁州进了门,便叫侍从全数退下,待房门一关,就上前将沈月檀揽入怀中,通身暴躁气息霎时消散大半。这才长长叹息一声,伸手揉搓青年后脑。
沈月檀难得柔顺一回,任他将束发揉得蓬乱,揽住腰身,侧头埋在沈雁州怀中,片刻安宁后,才低声道:“那些人有备而来,又纠缠不休,个个利欲熏心鼠目寸光,全不顾大局,雁州哥哥委实不必与他们空耗。倒不如我辞了殿主,潜心修行,正好也四处走走……”
沈雁州坐回太师椅中,仍是将青年放腿上抱牢了,先听他说时,不见喜怒之色,待他说到外出走走,便皱了皱眉,捏住他下颌,沉下脸道:“你要去鬼鸣山?”
沈月檀不由一噎,伸出一根手指挠挠脸颊,讪讪应道:“……吾王英明,算无遗策。”他顿了顿,仍又辩解,“鬼鸣山营中动向蹊跷,纵使叶凤持不去,我也该去一趟。”
沈雁州皱眉,在那青年臀侧狠狠抽了一掌,“不准去。十个你也不是叶凤持的对手,他如今都行踪不明,你多大的能耐,竟也妄想深入险地。”
沈月檀吃痛,沉下脸横一眼,一掌将他推开,站起身来冷笑道:“雁州哥哥纵使看不起人,也该适可而止。”
沈雁州忙拉住他的手腕,叹道:“圆圆,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不过是担忧你罢了。”
沈月檀挣不开钳制,僵在原地,仍是冷着脸道:“误会?十个我也不是叶凤持的对手,原来在你眼中,我竟如此不堪大用。”
沈雁州柔声软语,继续叹道:“若是短兵相接,叶凤持自然难遇敌手。然而修罗众争斗,素来是兵不厌诈。当真对上了,以你的心计……咳谋略手段,叶凤持那呆子未必讨得了好……圆圆,你分明知道我言下之意,非要故意曲解,真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沈月檀又是一噎,终于隐隐生出了被窥破心事的恼羞成怒,二人一时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适逢程空在外头敲门,禀道:“有紧急军情,不得不报。”
沈月檀如梦初醒,不再同沈雁州争执,只理了理头发,头也不回开门走了。
程空急匆匆送来公函,神色格外严峻,肃声道:“北疆海域的魔兽愈发猖獗,有两个村遭遇魔兽包围,尸骨无存……边境百姓已经开始撤离了。”
遇到这等大事,沈雁州放下自己的心思,取了堪舆图,标记出遭遇魔兽的地点,皱着眉看了片刻,沉吟道:“莫非又要有魔王现世了。”
修罗界每百年遭遇一次魔王现世,然而上一次天蛇王现世,距今不足五十年,原不该有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