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的速度和能力不容小觑,剑圣盖聂熟悉帝国内部事务,这两个人联手,实在是不得不防。
当夜,墨家都在庆祝庖丁盗跖的回归。
流沙诸人对这种看似热闹、实际上又毫无意义的行动兴致寥寥,连面都没有露过。
因为这次卫庄临危出手、以及赤练用蛇毒换来生机的缘故,墨家的人对流沙所存芥蒂消失一半,对他们的表现出来的冷漠没有怨言。
庖丁掌厨,墨家人担惊受怕将近月余,很久没这样大快朵颐,特意启封了燕酒让大家尽兴。
席间,盗跖大哭流涕,把酒泼在地上敬他在噬牙狱中刚刚认识就去了黄泉的同乡大哥。
盖聂很沉默,陪着墨家的人多饮了两杯。
酒过三巡,墨家人开始怀念前任巨子在的日子,又跟着念叨不知远在蜃楼的现任巨子是不是一切安好,一时间长吁短叹。
盖聂不习惯这样的场面,道了晚安安静离开。
山崖上,海风吹过来,被酒意熏得有些热意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燕地寒冷,燕酒是出了名的烈。听说端木姑娘的解药有望,盗跖拉着盖聂多喝了几杯,眼下他已有醉意。
海风拂过,盖聂靠着一颗粗大的树,树冠几乎遮挡了所有的星光,下面暗黑一片。他望着远处的桑海方向。
天明身上的阴阳咒印,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发作。城郊那一战,他又中了六魂恐咒。蜃楼是阴阳家的地界,盖聂多少还是记挂在心。
一个带着一点低沉鼻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喝了酒?”
盖聂微微转过头,看见卫庄披着大氅已经站在他身后。刚才他竟然一点觉察都没有,盖聂用手指撑着额头,他的确不擅饮酒。
卫庄慢慢走到盖聂身边,这距离已经能够让他闻到一点风里飘来的微醺酒气。
“被这种算不上胜利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你实在不该这样大意。”
也许是带了醉意的迟钝,在盖聂耳朵里听起来,卫庄的声音竟然有点带着规劝的意思。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在噬牙狱的联手御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样下去,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也并不是那么遥远。
“是不该。”盖聂叹了一口气。
卫庄把目光转向漆黑的海面:“章邯承担主要失职之责,责无旁贷。他死了,这件事只会让帝国把矛头朝向我们;他活着,却难逃帝国的惩罚。”
盖聂放下手,微微靠着身后树干:“章邯直属皇帝管辖,即便是惩处,也罪不至死。反倒是让李斯与赵高有了借口向章邯示好。”
“哦?”卫庄看着盖聂:“你是说六剑奴的失利……”
盖聂点点头:“章邯是皇帝心腹,地位特殊。赵高却与胡亥交好,如果他能够拉拢章邯,那么帝国的公子可能就要换人了。”
盖聂的声音并不大,带着饮酒之后的一点晕眩和放松:“根据庖丁被捕的经历,海月小厨的刺杀与罗网脱不了干系。他们现在一定急于寻找替罪羊。章邯可能已经怀疑,或者说,这次章邯借用六剑奴,正是在试探他们是不是那天海悦小筑把刺客灭口的人。”
卫庄朝盖聂走进一步,像是要听得更清楚一点,他说:“现在扶苏还活着,这说明章邯还在犹豫。”
盖聂:“他没有证据。况且,这件事还牵连到帝国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卫庄低声笑起来:“他是帝国的丞相,但却做着蛀空帝国基石的事情。”
盖聂闭上眼:“我听说,李斯曾经自比韩非、张仪。”
卫庄朝他又走近一点:“你在咸阳宫听到的?”
盖聂没有睁开眼,他微微颔首。
卫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当年,那个人曾经对外说,你接受了嬴政的邀请做了他身边的第一剑客,而我留在韩国寻求一个答案……所以,我和他,都是一样的人。”
这是卫庄第一次和盖聂提起昔日的旧事。
盖聂睁开眼,满眼都是流练一样皎白的头发,像是在黑夜里流淌的水银一样致命、华丽。
他的眼睛有点无法聚拢,但他的神志还在,所以他肯定的说:“这个人,是韩国的王孙,写下《五蠹》的那个人。”
(本章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