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嘴角勾起:“丞相大人真可谓一叶而知秋矣。”
李斯因为盖聂入咸阳而赵高不曾与他通气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忌惮赵高对自己有所隐瞒。既然要合作,赵高多少要给李斯看一些诚意。反正农家的布局以及到了揭幕的时候,再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给李斯一点提示。一杯茶,既能让李斯知道自己在农家之中早有伏哨,也能加重自己与李斯合作的筹码,可谓一箭双雕。
罗网在农家早有伏哨这件事让李斯的确更加忌惮罗网的能力。
扶苏并不尊重自己这个丞相,他虽然儿子多娶公主,女儿多嫁公子,然而越是荣宠尊贵,他心中就越发焦虑。
盛极而衰,似乎是天道难以避免的事情。
在帝王死后如何保有自己家族的尊荣、自己身故之后如何保有后世子孙的荣宠,此刻反倒成了他更加念念不忘的难题。
这个时候,赵高却开始频频暗示他。
李斯饮了一口茶汤,神色微妙:“赵大人,十八世子的学业如何?”
赵高笑道:“十八世子聪颖好学,刑律之术冗余繁杂,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鄙人偶尔劝世子早些休息,世子却拿丞相大人早年奋发读书的故事鞭策自己,不肯放松。”
“哪里,还是中车府令赵大人的刑律学识了得。”李斯醺醺然受了这一个吹捧,互相恭维在他这个层面上还是有必要的。
言归正传,李斯放下套杯:“不知帝国要犯盖聂的行踪可有眉目?”
赵高在铜釡中注入泉水,目光看向李斯:“盖聂在咸阳十年,对咸阳了如指掌。他真心隐藏行迹,查起来并非易事。”
李斯也道:“听说他弃了渊虹改用木剑,是以咸阳宫章台的磁石机关对他也毫无用处。”
赵高道:“可见他对陛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李斯想起当日卫庄悄无声息潜入桑海行馆威胁自己的事情,实在不行身在府中还无法入睡,便道:“那要如何是好?”
赵高正等着他问这句话,便道:“鄙人有一计策——只是涉及儒家、涉及丞相大人昔日同门,是以有些为难。”
李斯也是人精,不过一瞬间就明白了赵高的意图:“赵大人是打算用伏念、颜路二人做饵?”
赵高道:“他们窝藏帝国要犯,不肯听从陛下书同文的旨意,本就断首之罪,免其连坐之刑已是法外开恩。只是涉及儒家,自然要先向丞相告知。”
水再度滚沸,赵高适时续上一杯茶水。
李斯把玩着腰上压袍裾的玉珏,没有再去碰那陶杯:“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以帝国利益为重,中车府令大人不必顾虑斯。”
赵高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一国丞相看似斯文,却是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以欺师灭祖之人,连一句为儒家求情的话都不屑出口。
如此,方可以利诱之。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