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启十五年八月,为太后一年后的五十五岁寿辰,皇帝向民间发布告示,下令让几位皇子探访民间各地美食,并将制作方法带回京城为太后祝寿。
启程前,臻贵妃将十皇子孙千墨叫到跟前。其实孙千墨对父皇是何用意早已心知肚明,若是只为美食下榜到各地要求厨子前来即可,倒省去皇子在外的辛苦与可能遇见的危险。
不过身为母亲,臻贵妃还是要给儿子吹吹风,也交代些安全事宜。
臻贵妃本名付榕华,是将军付风嫡长女,贤淑、端庄,又有显贵世家与生俱来的豪气,因识大体深受皇帝多年宠爱,得皇后礼待三分,威望并不在她之下。
此时,三十四岁的年轻妇人正侧身躺于贵妃榻上,身上一件绣满梅花的清雅丝绸闲服,姿态不如平时自在。她听外面通报不急于起身,思索完毕后轻挥手让身边扇风的丫鬟下去,再悠悠地开口问:“皇儿可知母妃何事?”
孙千墨恭敬地弯腰立在原处,问安的话顿在口舌之间,转而回答臻贵妃的问题,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意味,“无非是交代儿臣注重平安。儿臣已经做好明早出发的准备,母妃可以慢慢说。”
臻贵妃果然被逗笑,方才起身,“你这孩子又嫌我唠叨!”
孙千墨笑着近前扶她一把,被她要求坐到身侧。
母子俩平日已很少有此般亲密的谈话举动,只在重要事情时双方压低音量才好交流。
孙千墨小声在臻贵妃耳边说着猜测,“儿臣知道父皇用意,我们可以看看百姓生活,体恤民情也利于做好分内之事。”
当朝皇帝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孩儿像春笋般拔地而起,成人的皇子已有十几位,除去夭折的也看不出他偏爱哪支,也给了他们不少争相努力与暗中较劲的机会。
皇权之争自古以来从未停歇,未到更朝换代之时总有明争,更迭之后也有暗斗,没有安宁之时。皇帝深知此理不急于立储,就算被大臣、嫔妃烦得要命也要好好看几个皇儿秉性与学识如何,丝毫不会被人左右。
臻贵妃听完欣慰地笑,“那你可别只顾找吃的忘了正事,认真观察好好体会,作为远观者看事情,不要将自己搅入麻烦,不可冒险,要记得离开皇城你也是个普通人。”
孙千墨懂臻贵妃之意,慢慢点了点头,至于是否相助是否解围,还要看本心、凭缘分。
臻贵妃又道:“就别从那市井之地带回什么女子了,配不上你这皇子身份,无权无势活得辛苦。再者,宫里人命也不值钱。”最后一句一停一顿说得相当冷漠,又缓和语气笑着道:“你还有晶儿呢,别让她等太久。”
孙千墨早知母妃会提那让他头疼的白雨晶,那女孩十六岁,是兵部尚书嫡女,整日对他“千墨哥哥千墨哥哥”地叫,像儿时一样活脱脱一个跟屁虫,被他用轻功及各种办法甩开千次也不放弃,连皇帝都主动来探过他的意思,被他以“没有男女之情”坚定否决才暂且作罢,所以现在逃离皇宫一年绝对是好事。
孙千墨看臻贵妃笑意正浓,实话道:“母妃,您真觉得她那种女孩能帮到我?什么样的女子是我日后王妃的人选,想必您比我清楚。”
臻贵妃面露惊讶之色,停顿片刻才道:“若有合适的女子更好。估计白尚书也不允晶儿做小。母妃先帮你物色着,你都老大不小了,正室侧室都空着实在不像样子。”
“要是娶了妒妇回来才真不像样子呢,府里三天两头闹得鸡犬难宁可不全是笑话?”孙千墨嘟囔一声,见臻贵妃面露不悦急忙哄道:“母妃别气,儿臣相信母妃识人的眼光。”
臻贵妃生气般瞪他一眼,“以后娶了妻看你还会像这样与我贫嘴!”
孙千墨得意地笑着,问臻贵妃是否还有他事。
臻贵妃已经收起刚才说笑的态度,面色凝重道:“ 可懂这次之事还不及体察民间那么简单?”
“儿臣懂,是父皇对我们的一份考卷,我们在民间所见、所闻、所想都能成为答案的一部分。母妃是否猜测与封王或立太子有关?”
臻贵妃面色稍稍缓和,而后又严肃几分,甚至激动地抓上孙千墨的手,“孩儿既然知晓,也必然懂得其中凶险。在外娘亲不能护你周全,万事多加小心,如遇危险保存自己性命,墨儿可是母妃及付家日后的依靠,有你在,你的两个妹妹也不至于像前代公主那样远嫁他国,孤独一生。”
孙千墨缓了下精神,领悟地点头。以前臻贵妃从未将自己及付家未来挂在嘴边,也许时机到了,也许意识到他长大了,才对他说出寄予未来的话。
身为皇家之人,必然想过权位带来的责任与伤亡、取舍,孙千墨也不例外。而自古以来夺嫡失败的王储没有一个能做到逍遥而终,无非死于当中或受欺压度日,孙千墨是听了祖祖辈辈的故事才终于认清不争不斗实属妄想。
臻贵妃沉默一下,又道:“若有人想对你不利,先下手除之,莫要妇人之仁后患无穷。”
孙千墨再点头,暂且记下臻贵妃的话,至于执行与否,还要视情况而定。他又听她嘱咐几句吃饭穿衣之小事,恭敬地行礼出母妃寝宫,匆匆往宫门赶,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不料,白雨晶果然带着侍从丫鬟等在宫门口。
当真怕什么来什么。
孙千墨装作不见匆匆而过,眉头紧锁似在思考,实则希望白雨晶负气而走、不再纠缠。
白雨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