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刘邦拖着有些醉醺醺的身体预备到吕后那里,少喝些酒也给自己鼓鼓劲儿,毕竟自己是违背了与皇后的约定,他不知如何向她说明。
长信宫里一片暗弱的烛光上下跳跃,安安静静,宫人依旧穿梭着交接班,院落中的大树依旧孤独。偶有一阵风袭来,使得坐在御辇中的刘邦不禁打个寒战,又伸出手拉了拉肩边的披风为自己保暖,两眼充满着愧疚与担忧的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长信宫。
此时的他复杂着,既有愧疚又有担心,更有不得不如此的纠结,希望皇后深明大义,能够体谅他才好。刘邦掀起帘子看了看天空的月牙,光洁清冷,内心惆怅不减。
没多久,銮驾就到了长信宫,刘邦被宦官迎下辇,看见宫里人数不多,暗弱的火光几乎看不清人脸。一看眼前熟悉的长信宫,自己好久没有来过了,怎么都觉得很冷清,两旁的宫灯微黄,烛火被风吹的一闪一闪的照着。瞧见吕后殿里的烛火昏昏暗暗的,也不知道皇后在不在里面,进去了又该怎样说起此事,她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刚烈。一琢磨平素的皇后性格,刘邦渐渐担忧起来,犹犹豫豫的停在殿外不敢进去。
刘邦在台阶上踱步,预备敲门,心下又不知想什么忽觉脑中一片空白,突然手在空中停下来,又缩回去,在门口站立了好半天,转悠了好半天。
突然,门却开了,戴青伺候完吕后出来,随手将门紧闭了,刘邦上前拍了一下戴青的肩,倒把戴青吓一跳,转身看见原来是皇帝便赶紧行了礼。刘邦叫她起来,自个儿猫着腰子、伸着脖子扒着殿门往里看,殿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撅着屁股问戴青,“皇后在么?”
“娘娘……还没睡,陛下进去吧。”戴青道。
刘邦‘哦’了一声,挥挥手叫戴青下去了,自己轻轻将门推开进去了。在一处昏暗处,刘邦看见吕后一个人静静坐在几案边,出神的望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待刘邦越来越近了,吕后这才发觉刘邦来了,拖着稍显疲惫的身躯强起身行礼。
“皇后为何老是这么见怪,我俩以后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好么?”刘邦赶紧扶起吕后,将手搭在吕后肩上笑说。
吕后淡淡的倦容里强挤出一抹微笑,敷衍疲惫的点点头,便坐回席子上。刘邦随手也拿了个席子坐在吕后对面,见吕后面色淡然,气血不足的样子,急问,“皇后脸色不好,病了么?”
“没。”简练的回答了他。
刘邦轻‘哦’一声,见吕后心情不怎么好,匈奴迎亲的事也不好主动开口说,陪着吕后一起沉默了些时候。吕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围棋来,摆在几案上,将烛火往近处放了放,“陛下想要下棋么?”
刘邦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摆棋子儿的吕后,欲言又止,,吕后要下棋便也不好拒绝,便道,“朕愿意陪皇后下一盘。”
“陛下执黑还是执白?”吕后问。
“都行。”刘邦说。
“那臣妾还是执黑吧。”说着,吕后便将黑色的棋子拿过来,在棋盘上先行一步,刘邦也跟着胡乱的走一步,心思完全不在下棋上面,完全将就着吕后。吕后手里拿着棋子往棋盘上看了看,沉思了一下,又走了一步,刘邦见她确实是来了兴趣,只好陪她下起棋来。二人你走一步,他走一步,丝毫没有谁让着谁,谁为谁铺路,都是用尽精气神儿走着,像是在堵,越来越有火药味,最后刘邦怕惹恼皇后,就故意败下阵来,暗中让着吕后,吕后浑然不知,这么下了些时候,最后终是吕后败刘邦。
“朕棋艺不精,皇后着实厉害。”刘邦摊摊棋盘上的棋子笑说。
吕后淡淡的说道,“非陛下棋艺不精,实是陛下厚爱臣妾。”并无半点笑意。
刘邦又是呵呵一笑,看着吕后一个一个的将棋子儿又重新拾回盒子里。
“皇后,朕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刘邦忽然开口说,吕后捡棋子儿的手突然停下了,僵在半空中,他终于要说出口了,原本还寄望刘邦信守诺言不要说出口,吕后觉得自己错了。
“说吧,什么事。”吕后重又将僵着的手活动起来,眼睛低垂着看着棋子儿,淡淡的说。
刘邦早已察觉到吕后不悦,虽是这样他也必须硬着头皮说。他一把握住吕后的手,歉疚的看着吕后道,“朕想把阿元嫁到匈奴去,你看……”刘邦没再往后说了,从他说出第一个字起,就看见吕后阴沉闷郁尖锐埋怨的纠结眼神死死的逼着自己,让自己无处可躲,无勇气再说下去。
吕后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笃定而失望的看着刘邦,刘邦被她盯得很是不自在,躲开了吕后的视线,看向别处,握着吕后的手也渐渐松开。
“难道你忘记了,曾经答应过臣妾绝不把阿元嫁到匈奴,才几个月陛下就忘记了?”吕后言语激动,未哭,坚强之容。
“呃……”刘邦一时内疚的有些说不出话,他也如犯错似的低头搓着衣角。他毕竟这样说过,但是碍于匈奴的强劲,碍于大汉更好的发展,刘邦便早已决定违背誓言,只要能让他的国家安定就好,亲情什么的可以牺牲。照他的想法而言,他是有苦衷的不得不这样做,当亲情和国家安定相矛盾时,作为一个艰苦打下天下的帝王来说,必然以国家为重,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亲情可以弥补,国家毁灭无可复制。刘邦纠结一瞬,挺直腰杆儿冷冷的放出一句话,“朕已经决定了,明日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