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沈鸿禹须快马加鞭送陆子方的遗体回菁州郡城。
庆阳百姓十里相送,沈鸿禹却目不斜视,直奔前程。
和计划的有些不一样,祁璐没有和他一起去郡城,而是留在了庆阳。从沈府一同出来的所有人也都留在此地陪她,除此外,周家还在两日后派了一名酿酒师和两个老伙计来。
“阿叔,我们不按传统的法子酿酒吗?”
“大夫人说了,在外,一切以沈少夫人的意思为准。”
酿酒老师父揣好祁璐给的单子,招呼上伙计们,先在谷生的带领下摘回了不少山竹,然后在素锦等下的协助下,开始了新酒方的尝试。
祁璐这回没有待在厨房。她听说诸正画画把自己画病了,便带上文蓉熬好的药前来敲诸正的房门。
门没有锁,祁璐轻轻一推就开了。诸正侧卧在床上,身体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起伏伏。
“阿正,起来——”祁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并不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她也没有晕倒,只是被床边老旧案几上铺开的一长卷画突然锁定了目光和思绪。
“师父……”诸正的嗓子哑了,他费力地想爬坐起来,但没能成功。
祁璐从画卷上收回目光,向自己的徒弟看去,竟发现他浑圆的肚子不如初到沈府时那般明显了。
“你现在身体是虚的,光灌药不行。”祁璐随手把药碗放下,“躺好了别乱动,我去给你弄点粥来。”
她再回来时,左手端粥,右手端温水,先后递给诸正,并看着这个快要跌出胖子阵营的小少年喝了水,吃下粥。
“师父做的粥真是太好吃了!”
粥里没有肉,几星切成了碎末的青菜梆子。只不过祁璐看中午煮饭的锅里剩了不少金黄的锅巴,就撕了一小块下来,磨碎了让万大厨糊进粥里,额外嘱咐他多放点盐。
“生病了嘴里没味道,所以要比平时多放点。”祁璐当时解释道。
万大厨已经习惯了把祁璐的话奉为金玉良言,毫无反驳之意地附和道,“嗯,多吃点盐有劲。”
也就是这多加了一点的盐,让诸正忽然思念起祖母烙的咸饼,思念起那片土地来。
可是在祁璐面前他不想哭,不想袒露出软弱的一面,因而就更加大口地喝粥,直到呛住。
“慢点吃。”祁璐信口说了一句,目光却是涣散无焦点的。
诸正抬眼望师父,“师父,你有心事吗?还在为陆公子的死……”话说出口,他又嫌弃自己多嘴了,忙合上双唇,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祁璐倒还好,平平淡淡的,没有露出悲痛之色,“是,也不是。”
“啊?那是为了什么?徒儿虽然愚钝,但还是想尽心帮师父分忧……”诸正有点怯怯。
他师父那么厉害,他不给师父添麻烦就很好了,还分忧……是不是有些不自知。
“你做得很好了。”祁璐抿唇一笑,目露欣慰,“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但不大好意思开口。”
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再卖关子的必要。祁璐伸手一指桌上的画卷,“你画的这幅作品,我很喜欢。我想问你能不能送给我。”
诸正差点包不住嘴里的一口粥,“师、师父……师父喜欢吗?!”
“画得很好。”祁璐简答之,目光依旧被画紧紧抓住。
耳旁传来闷咚一声时,她蓦地回头,只见诸正已经从床上翻了下来,就跪在她脚边。
“你这是——”
她话还没问完,诸正的上半身骤然向前一倾,头叩地,给她行了个大礼。
“谢师父!”
“谢我什么……”祁璐哭笑不得,“是你自己学成了,领悟了。能画成这样,你已经出师啦,以后不管画什么,记住你画这幅画时的感觉就应该没问题的。”
诸正抬头,神色惶惶,“师父不要赶我回家!我还有很多东西想向师父学!我……我还想学师父的厨艺!总之,徒儿还想多留在师父身边一些时日!”
“没赶你走。”祁璐摆手否认,“你想留就留吧,就是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许没法在你的画作上花太多时间啦。”
看来师父是有很重要的新安排。
诸正小鸡啄米般懂事地点头,“师父有事尽管吩咐我,我也能和谷生一样能干的!”
祁璐笑得眼睛弯弯,轻点头,没有再说话,俯身小心翼翼将诸正的《庆阳民众送魂图》卷好收走。
……
山竹酒泡好了,剩下的工夫全在等待的时间上。
祁璐带着自己身边的这一群人参与投入到帮助庆阳百姓恢复家园的大工程中,谷生的身体在劳作中练得愈发结实,个子也窜得快。就算祁璐天天看着他,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身高的变化。
除了谷生有变化,诸正的瘦也是有目共睹的。万大厨还曾拿此说笑,“诸少爷回家之后,家人见你瘦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误会夫人,以为夫人苛待你,不给你饭吃哩!”
“只怕诸公子刚进门,家中亲长都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吧?”素锦添上一句,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祁璐挥汗,看着张张笑脸,心情舒畅。可一转眼,她又想到了她心中深深惦记的人,不由得眼含忧思地望向城门方向。
素琴送茶来,见到祁璐这般,端茶走近时不由得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吧,将军过两日便会来庆阳的。”
“嗯。”祁璐捏着茶杯,依旧心不在焉。
三天后,沈鸿禹回到庆阳,受菁州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