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被河水洗过的剑
……
“你是来杀我的人?”青年先开了口,开口便是杀气腾腾的杀字,虽然不是杀气腾腾的语气说出来的,却也还是给温和的空气添了一分凉意。
夏何看着道人,他想要说服自己冷静些,或者只是平静些,无论是出剑还是出拳或是逃走都合适些。
只是他握着那柄雪白似洗过无数遍的剑的手一直在颤抖,那颤抖从他的指尖传染到他的手掌,再到他的手臂,直到他的全身,他望向道人的那双眼也在颤抖。
他认出了这个道人,便是与阿爸争斗的那个道人。
他只敢想到这里,或许还能更往深处想些,他不愿也不敢。
因为他害怕。
道人握剑的手没有颤抖,他学剑已经学了许多年,单单只是握剑便走过了数个寒冬,在寒风中握着过冰冷似冰的剑,那时他握剑的手就已经不会再颤抖。
他也不害怕,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他只需杀死面前这个人就好了。
就像杀死那个将军一样。
他以为将军的那个惫懒儿子只是个纨绔玩意儿,不懂修行,只是看来终究那位将军还是留了一手,虽然这一手实在高明,骗过了无数人,却骗不过他,他看了一眼就识破了那个并不高明的骗局,所以依旧没有多少用处。
他是从山里来的人,他手里的剑也就是从山里来的剑,而对面那柄颤抖的剑也是从山里来的剑,他一眼认出了那柄好似洗过的剑。
“原来他不仅是来送人,也是来送剑。”
夏何听到了他,意识到说的是之前在林间见过的蛮术。“蛮术叔怎么样了?”
“死了。”道人回以两个字,也像是被风雪吹过许久的冰凉的两个字。
青年的剑还在颤抖,震动得愈发明显。青年颤抖在喉咙间的一句话颤抖地飘了出来。
“为什么?”青年那句颤抖的话在风中被风吹散开来,显得青年有些害怕,那颤抖本来就是害怕的表现。
对于青年的害怕,道人却还是那样的平静,只是看到青年脸上却没有出现害怕的神情时还是出现了一点波动。
跟他握剑的手和说出的话不同,他的脸上带着笑,道人之所以感到有些诧异也是因为那样的笑,他在北边一座正在败落的将军府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笑。
讥讽的笑。
夏何怒极而笑,原来所谓的颤抖也不过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却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表现。
像是那句话开启了某处的话匣子,或者是打开了某扇挡住惊天山洪的崖坡,青年的愤怒再也按捺不住。
“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为什么要杀我们家的人?”
“为什么要杀……”
夏何盯着道人,“我。”从颤抖的唇齿间再跳出了最后一个冰冷的字。
山里来的人依旧如同山里的深潭一样平静,一同他的声音也平静得近乎没有平静。
“因为这就是你的命。”
“其实,我只是负责杀人,杀你,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
道人甩了一甩手里的梅花剑,剑光湛湛从无数的梅花下显露出来,衬得那些枯老的梅花都明亮起来。
说着要杀人,剑上的用鲜血涂抹成的梅花依旧显眼,道人似乎并无什么动作,那条被折断的羊角小河却分流出一道清流冲刷着剑上的梅花,水中开始扩散开梅花的殷红。
水流过去,携着红色回到河里,那柄剑真的被水洗过,湛湛蓝,不复之前模样,甚至比得夏何手里的那柄剑还要干净。
这便是山里人的神通。
一边殷槐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神通,竟能凭空调动天地之力,若是以此法杀人,那终是避无可避的杀招。
只是那道人却好像只打算用这样的神通去洗洗剑,却不愿用那神通杀人,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愿,或者是更深的戏耍的意思。
殷槐手里藏起之前在磨的刀,不言语,认真看那两柄好似出于同源的剑。
开满花的剑不开花了。
颤抖的剑也不颤抖了。
准确的说是,握剑的人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他的整个人也不再颤抖,他的声音也终于不再颤抖。
“可惜我不太信命呀。”
夏何还是在讥讽的笑,一点也没有被道人示威似的神通所惊讶到。
他很平静,也很认真。
“而且你也杀不死我呀。”
杀不死三个字咬的很重,也显得更加的认真。
还有些少年意气的认真总是很可爱的,只是道人不喜欢这样的可爱,这样的不喜欢体现到他的眼中便是一闪而过的阴霾。
“前些日子,我学了修行。”
夏何眼中神光湛湛。
“你就杀不了我了。”
这有些幼稚的话听上去有些惹人忍不住发笑。
“前些日子学的修行?笑话。”道人冷眼。
“莫非你认为我连你父亲都能杀却杀不了你?”道人冷言。
刚才洗去的梅花中便有他的父亲的血浇灌出来的那朵,最鲜红最浓烈的那朵便是。
“你连我都杀不了,你还杀得了我阿爸?”
这也是幼稚的话,却蕴着一个有意思又简单的道理,似乎从那家里出来的人都喜欢一些有意思又简单的道理。
道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喜好功名的人,所以杀了那位在整片荒原上都闻名的将军之后也没有声张,只是接着就南下继续杀人,所以,夏将军死了的消息还远远传不到这里,而且夏何这几日都在逃亡,哪里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