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京城四处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好不热闹!但更热闹的,是街市上来往巡查的捕快。
“瞎凑什么热闹,不要命了!快走!”篮里装满烟花炮仗的妇人赶紧拉着她的孩子躲开,生怕祸及池鱼。
北风呼呼的,刮得人脸生疼,只要是露出肉的地方,都像被薄薄的菜刀把肉一片片片下来似的。
看着两肩紧缩瑟瑟发抖的属下,追风鼓励道:“抓住白玉汤,圣上有赏,每人纹银五十两!兄弟们,查仔细点!”
众人听到“五十两”时,身上顿时暖洋洋的,一个个挺直腰背,大声盘问过路的每一个人。
眼看他们就要进入巷子时,展红绫突然踉跄着过来了,众人忙去扶。只见她面色苍白,捂着左肩,血从手指间渗出。
“他们——他们往西面去了,快——”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心虚,展红绫的话断断续续的。她一直低着脑袋,不敢看追风。
追风却直直盯着她,良久,手一挥,带了几个人进入巷子。展红绫忙忍痛跟了过去。
巷子里这时有一个老妪牵着一个小童赶路,见突然出现了许多捕快,忙加快了步伐。
此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追风却不肯罢休,走在最前面,两眼上下左右不停地查看四周。突然,车轮声响起,木板“吱吱呀呀”的,听上去像是个快要散架的车。
果不其然,一个瘦弱的男孩正吃力地拉了一辆板车缓缓而来,那破板车上装了一口棺材,虽然式样简陋,只是几块木板拼成的,漆都没刷,但看上去是口新棺材。
这个男孩正是林霄。
展红绫觉得眼熟,细看了许久,才认出是那个被自己当街识破的男孩。不过此时,她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声张。
林霄也一眼看见展红绫,眼中露出一丝暗恨,而后低下头默默拉车。
“棺材里拉的什么人?”突然一个捕快喝住了林霄,用手扶住了板车。
林霄停下车来,低声回话:“我爹!”
那捕快打量了林霄一番,而后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又伏下身子望了望板车的下面,看有没有藏人。
追风则一直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林霄。
那捕快直起身子,拍拍衣上的土灰,又敲了敲棺材盖,问:“里面没藏什么不该藏的吧?”
林霄听了这话,两眼顿时通红,哽咽道:“没,没有!官爷,这是我爹——”
追风于心不忍,又想,倘若白玉汤和姬无命真的藏在棺材里,这个瘦弱的小男孩如何拉得动!于是阻止道:“阿齐,死者为大!”
那个叫阿齐的捕快这才朝棺材微微鞠了一躬,放林霄走了。
追风的眼神却并没有从林霄身上挪开。他眯着眼,看见林霄抹了抹眼泪,而后把草绳笨拙地套在自己肩上,双手握起板车的把手,身子尽量向前倾斜,咬着牙把板车拉动了。
虽说吃力,但还属正常。
追风这才放松警惕,展红绫也跟着缓了口气。
他们刚转身要走,突然一个妇人打开了院门,朝巷子里泼了一盆脏水。那水不偏不倚全泼到棺材上了。妇人见了,脸色煞白,这可是冒犯亡灵的霉事,要折福的!
于是,她赶忙跑出来,扯下身上的围裙慌忙地擦着棺材,嘴里一个劲地道歉,还不时朝棺材鞠躬,拜了又拜。
林霄没有心思与她纠缠,直告诉她没事,好不容易把她劝回去后,又拉起板车要走。
“站住!”追风突然一声喝。声音不大,却沉稳而威严,令林霄浑身发烫。
追风用黑狐一般油亮的眼睛盯着林霄,众人不知怎么回事,一齐围了过来。林霄本就瘦弱,如此一来,更显得瑟缩,如一只待捕的猫崽。
追风盯到林霄眼神慌张时,才厉声问:“棺材里藏着什么?”
“我爹!”林霄知道越是如此越不能慌张,于是一口咬定道。
“是吗?”追风指了指地上的车痕,质问道:“如果棺材里只有一个成年人,车痕怎么会这么深?”
众人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这几日京城一直未曾下雨,巷子里的泥土干硬,原本车马行过,压不出痕迹。但刚刚被那妇人泼了一盆水,于是泥地软了,板车一过,便现出车痕来。
展红绫盯着那车痕看了好半天,疑惑道:“就凭这车痕的深浅,你怎么断定棺材里一定藏有别人?”
追风胸有成竹道:“有没有藏人,打开查查就知道了!”
众捕快于是一起责令林霄把棺材打开,林霄涨红了脸,站在原地不动。车痕的深浅,展红绫这个大家闺秀自然分辨不出,但追风干了十多年的捕头,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终于,林霄在众捕快的推推搡搡下缓缓打开了棺材,众人刚探头围过去要瞧,便捂着鼻子嫌弃地闪开。一股腐烂的尸臭味立即在空气中四散开。几个倔强点的,捏着鼻子又低头往里看,却突然连连后退,神色慌张。更有甚者,扶着墙一阵阵恶心呕吐。
展红绫哪里见过这些,忙要背过身去,却见追风瞟了自己一眼,于是把心一横,逞强着跟他一起走到棺材旁。
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整张脸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模样。脸上的皮肉翻开,红得发黑,更因搁置多日,早已腐烂不成形。展红绫看到这血肉模糊的一幕,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追风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地叮嘱阿齐先扶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