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现在的忘川河如何?”墨又问道。
饕餮忍怒咬了咬牙,淡淡地回道:“波涛汹涌也好,荷莲静生也罢,这里不依旧是忘川河吗?”
墨轻轻一笑,还讲起了自己判命时发生的事。
“前几天有个亡魂来到我判官殿时,没有和以往的亡魂一样拘谨胆颤,反而是问我这地府为何与听说的不一样,现在的地府在他们眼中更像是美好的秘境,而不是那充满痛苦与嚎叫的地方。”
饕餮被墨讲的故事吸引了,竟不解地问道:“就因为这里变得平和了一些,那些亡魂就不再害怕地府了?”
墨摇了摇头,补充道:“这仅仅只是对于善人来说,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照旧要面对相应的惩罚,所以地府依旧拥有着绝对的判决力。”
饕餮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可真是奇怪呢,明明没什么不同,仅仅只是平和了一些,居然会有这般效果。”
“是啊,就和现在的你一样,即便有了令人诧异的改变,但这里依旧是地府,而你也依旧是饕餮”
墨闭上眼轻笑着,但她的话却是让饕餮的表情再次僵硬。
墨继续道:“没有修为在人间这一千年,不知可否有什么感悟?”
“你懂什么?”
饕餮突然间愤怒地看向墨,不忿道:“这一千年间我经历的事情,可不是你这种无谓的家伙能体会到的,为何这九世轮回,偏偏只有她没有一世安好!”
“你喜欢上了她?”墨没有丝毫动容,而是惬意地反问道。
饕餮面部肌肉抽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回答:“我不喜欢亏欠别人,仅此而已!”
墨淑女地用手掩住嘴窃笑几声,感叹地说道:“有意思,上古凶兽饕餮,为祸四方,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如今竟然会感觉到愧疚。”
饕餮眼放红光,已是起了杀意,却不可思议地忍住了,只闻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快告诉我,阿茗她究竟怎么了?”
“消散了。”
墨轻描淡写地回答,表情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
饕餮却是突然慌了神,揪住墨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什么消散了?她的魂魄吗?为什么?!”
墨的身体化作一团黑雾,脱离饕餮的双手,重新站在了一边,娓娓道:
“魂魄能够作为人的资格只有九次,一旦超过这个次数,灵魂便会因承受不住人世的污秽而溃散,而转世为人也需要拥有地府所给予的资格,大部分人死后下一世都是家畜野兽,积攒功德,还能以此来洗涤灵魂的污垢,因为很多灵魂仅仅一世为人便污垢重压,若不如此,只需连续两三世,这灵魂就会溃散。”
这个规矩,别说是饕餮不知道,就连许多资历不够的神仙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带给饕餮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不过很快他便醒过来神,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能够九世为人?你们地府为何还要允许?”
墨轻轻指了指他,让饕餮一愣。
“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吗?”
墨的话让饕餮再次一愣。
见这家伙悟性这么低,再无奈也只能继续提示。
“功德的获取方式你也清楚,只要有了足够的功德,魂魄可以自由选择转生的对象,我们地府仅仅只能够提供建议,而不能干预。”
“她那么傻,命运还如此悲惨,何来的功……”
饕餮不解地问着,声音戛然而止,颤抖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双眼瞪大地用手指着自己。
“因为……我?”
“你可是饕餮啊。”
墨满意地点头道,这个榆木脑袋终于点醒了。
上古凶兽饕餮,别说是参与降服就能得到的功德了,就连被饕餮杀死的那些生灵,功德也足够随便选择转生对象了。
而他苦苦寻找的阿茗,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度化这凶兽!这直接算是功德无量了!
看着已经快要崩溃的饕餮,墨赶紧安慰道:“其实她早在第一次死亡时,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与过去。”
饕餮看向墨,一脸的不解。
既然阿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要一直转生为人,并且每一世都……
墨又缓缓道:“她说她很喜欢你,所以想要先保护着你,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被感化,这样你实力恢复之后,就不会再变成那恐怖的凶兽了。”
“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目的?”饕餮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没有一世能活过二十岁,并且从来没有嫁人,这些原因,她自己都清楚。”
凶兽,天道觊之,生门对其闭,红线为其断,凡灵对其避,是为天地人皆为之弃。
饕餮双眼血丝密布,这一千多年来的精神支柱已经崩塌,他淡淡道:“说了这么多,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请。”
饕餮深吸一口气,颤抖地问出那个心里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是不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墨眨了眨眼,回答道:“你们缘分未尽,但她命数如此,自她第九次死亡起,你的阿茗就不会再转生了。”
饕餮低下了头,一滴血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中带着心碎,心碎中还有着绝望,只闻他凄笑道:
“终是无人能够渡得了我,那我还是继续做那只凶名三界的饕餮吧……”
饕餮说完,便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散开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双眼,看不见他的眼神,摇晃的步伐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