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敢闯公厨,明日未必不敢闯文庙!”公廨之中,周愔带着十数人,义正辞严地向着一众博士和学官说道,“若你们继续放任不管,某也只好向祖父禀报,请他秉公处理!”
司业和学丞面面相觑,昨日罢课之事出来后他们就相伴去找刘文起拿主意,彼时刘文起正跟卫韶在一起说话,他两个建议将女子安置在廊下,直接便被卫韶驳了回来,如今事情愈演愈烈,可如何是好?
司业擦着额上热汗,说道:“你莫着急,我等这就去找刘祭酒商量,少顷便有处置。”
他向学丞打了个眼色,学丞会意,立刻跟着他疾步走了出去,走出老远才向他低声道:“这可怎生是好?难道真的再去找刘祭酒?”
“卫相昨日说的明白,女子入学是陛下的主意,我等只合一力支持,不可从中作梗,刘祭酒肯定也是这个主意。不如咱们出去混一阵子,回来只说已经报上去了,让他们静待结果。”
“万一周相怪罪下来怎么办?”学丞不放心。
“周相大还是陛下大?”司业反问他。
学丞思想半日,最后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两个一走,只剩下几个博士应付周愔等人,周愔转向最年长的张孟夫道:“张夫子,妖女从入学至今一直都上夫子的课,夫子与她师徒名分已定,由夫子来处置她最合适不过,夫子心里应该已有了计较吧?”
张孟夫又急又恼,不由狠狠剜了几个同僚一眼。这几日几个博士告病的告病,告假的告假,他原也想告病不来的,偏偏那些人都说经学乃一切学业之本,轻易停不得课,又道所有博士中他资历最老,最是让人信服,各种冠冕堂皇的话送过来,弄得他抹不开脸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授课,果然所有的麻烦事便都缠上了他。
他支吾着说:“自然是按规矩来,按规矩来。”
“那按规矩应该怎么处置?”周愔紧追不舍。
张孟夫半天说不出话来。哪有关于女子能不能进公厨的规矩?谁能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有女子入学,谁又能提前准备下这许多规矩来!
他擦着汗,想起至今还未露面的福熙公主和章静之,心中不由暗自叫苦,四个女子便已闹的鸡飞狗跳,若是哪天全都来了,怕是连皮都要脱一层了!
日影西斜,章敬佝偻着腰背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向儿子道:“昨日说我筷子摆得不正,将我好一番申斥,今日又说我头冠不正,让我在廊下待罪,却又许久不曾发落,只是将我晾着。莫非是哪里得罪了御史台?”
章衍之问道:“除了父亲,还有谁连着两日都被弹劾?”
“闵君思。”章敬皱眉回忆着,“昨日廊下食时因打喷嚏被弹劾,今日又因放纵下人欺压良民被奏了一本,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撕掳不开。”
章衍之沉吟片刻,忽然道:“父亲,明日让二娘上学去吧。”
“什么?”章敬听他没头没脑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禁有些生气,道,“我与你说正事,你扯她做什么?这种忤逆不孝的东西,休想我放她出来,上学二字更是提也别提!”
原来章静之那日考完归来便被章敬打了一顿,之后更是被关进耳房,每日只准吃一餐冷饭,又严禁诸人探视。章敬恨她大胆妄为,立意要严惩于她,此时听儿子的意思似是在为她求情,不由连儿子也怪责起来。
章衍之忙道:“父亲息怒,儿子并非为二娘求情,乃是为父亲解围。”
“此话怎讲?”章敬问道。
“父亲最是谨慎,从未因礼仪上的差池被弹劾过。”章衍之道,“况且两次弹劾都是极小的事情,若真是得罪了御史台,断不会只用这种无关痛痒的罪名。而且父亲也说了,同样被两次弹劾的还有闵君思,父亲想想看,你与闵君思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章敬惊疑不定,摇头道:“你的意思是说……女子试?”
“不错,闵君思一直积极联络,阻挠女子试。父亲虽未与他同调,却在二娘考中后不放她去上学,在外人看来,父亲自然也是反对的。但女子试乃圣人一力推行,儿子猜测,父亲被弹劾,或许是因为圣人想要敲打敲打敢不听话的人。”章衍之解释道,“况且从轻重来看,父亲只被弹劾有失仪态,闵君思的罪名却重得多,也正与你们在此事中的轻重相当。”
章敬听他说的有理,气道:“我千防万防,只怕你们给家里招灾,不想二娘这个孽障,终究还是带累了章家!早知如此,当日生下来便该溺死!”
章衍之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如今也说不得这些,早些让二娘去上学,圣人知道章家绝无二心,自然就消了气。”
“便宜了她!”章敬气还未消,想了想说道,“这等忤逆不孝,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先前还想着好好计议计议她的亲事,总不能嫁得太差,如今看来,还是尽早打发出去的好。你去告诉你娘,不拘年纪性情,只要出身过得去,寻一个京外的人家,远远的嫁出去清净!”
耳房原是堆放杂物之处,狭小阴暗,章静之被关在其中已经是第十天,日日仅一餐冷粥,又不给她烛火,不到酉时屋内已经漆黑一片,她便坐在黑暗中思绪纷纭,只觉那日种种情形,恍惚如在梦中。
前几日她还信心满满,以为此事有皇帝做主,到入学时父亲自然会放她出去,昨日章夫人偷偷来看她,隔着门与她说了拜文庙的争执,她才知道与她一同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