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绛姝忙起身,先福身致歉,将方才发生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通儿,道,“先生所出的题目,绛姝不才,未能如期完成,是绛姝之过。今日这画作,绛姝明日会补上奉给先生,还要劳烦先生提点绛姝的短处。”
素知薛绛姝善画,又知她并非投机取巧之辈,云先生见此情景登时明白是有人故意为难,将那面目全非的画卷取过来端详了好一阵儿,忽然提了一丝兴致,出言问道,“借着此景,薛二姑娘可有兴致提上一句词?”
薛绛姝闻言一愣,沉思良久,矮身徐徐道,“东渠悠悠避岩扉,轻寒漠漠引雨来。回先生,绛姝学识浅薄,不善诗文,亦未能瞧出意境,只想出这一句来,恐要污了先生的耳朵。”
云先生不语。不知是未曾听见薛绛姝此言,还是不解她胡诌的这两句到底有何用意,沉吟良久,方才微笑道,“学艺不精,便应当虚心受教,教习诗词的清河先生也愿如此。至于这画,今日暂且饶你,往后将今日的题目重作一遍来,我再慢慢看赏。今日,只当你过考了。”
语意悠悠如春风拂面,知道云先生不恼,薛绛姝大喜,连连拜谢。
出了画坊,薛绛姝先行去净面梳妆,待过了苏先生的琴技考核,便该到了着女红的苑中。亦是一人一席案几、一处绣墩,考核的内容则是在绢帕上绣一处花草,再以绣针为笔提方才在品诗阁中清河先生指导作下的诗句,以此来评定谁的手指更巧,最擅妇功。
众人虽皆是贵女,往日里这些绣品皆由各府养着的绣娘完工,不必她们动手。不过真到女靴考核的时候,亦是人人提早预备,当下归座后穿针引线,个个手巧如九天织女,对手中的绣品胸有成竹,仿佛转瞬便可以此来夺头筹。
紫烟炉里苏合香徐徐袅袅地散入房内各处角落,穿过绣架桌案沁入少女们的发鬓和衣角,香雾重重笼满堂春色,此时正是用于安神静心最好的去处。
垂首盯着那绢布打量,手上动作不敢怠慢,绣针引石青色丝线如游龙戏凤一般穿插于绢布间,轻轻巧巧地落下每针每处,只将这绢面当做笺纸,最终连成一字字簪花小楷,将方才所作诗词着一填补。
才绣过上半阙,薛绛姝便觉得垂的颈子疼,摞下手中的绷子四处打量,便见身侧的苏静月已然绣到最后半句,再有两处,便彻底完工。
离的略远,薛绛姝看不清她手中绢布上的纹样,仔细瞟几眼便已觉她技艺高妙,理当夺魁。眸光顺着那双不停动作的纤纤素手往上移,一寸一寸慢慢略过她的衣袖与肩胛,最终落在苏静月的侧脸上。
她已是二八年华,如今容貌不同于薛绛姝这般的小女孩儿,自是生了格外的娟秀娴端,只侧颜便可见其眉眼如画,身形丰韵娉婷,性子既好,又善琴棋书画,女红更是最极,这般才艳惊绝,理当是京中贵女心中头等的崇尚之人。
这女子恍如出水芙蕖,一颦一笑更是皎皎白月光,是污浊之地中少有的美好。只是可惜如今因着庆国伯府遭难,这股皎白月光的眉眼间添了许多若有似无的沟壑,不知如今是否能如往日一般,一辈子清泠干净,完美无缺。
到底,还是要受牵连的。
暗自叹了口气,薛绛姝收回眸光,继续凝神绣着未完的绢面,不敢分神。转瞬,不等她完工,苏静月那一畔已然了结,将绣好的绢面先行奉给教导女红的嬷嬷,柔柔弱弱地起身,缓声道,“静月今日身上不大舒坦,想先与嬷嬷告假去歇息,我怕一会子考核骑射的时候,使不上力,反倒耽搁了众人。”
语意柔婉如盈盈秋水,最是沁人心脾,她素来被人称赞喜欢,嬷嬷自然不拦她,反倒是殷勤叮嘱她几句,允她先走。
自然是又引了一些手中得闲之辈暗暗回眸观望,偶尔还有若有似无的嗤笑声滑入耳中,端着看冷眼看苏静月形容笑话的架势。
这其中大抵有几人是从前最善于捧着苏静月的,如今苏家从一品国公府跌落至末尾伯府,苏静月的地位与从前比之亦是一落千丈,那从前再深的“姐妹情意”如今不过如三月春絮一般,飘飘零零不知消逝于何处,真心与苏静月交好之人屈指可数,如今倒是尽数成了冷眼旁观之辈。
薛绛姝于心中暗暗叹气,只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予理会。
这一番考核过后,便是最末尾的骑射之术,贵女们接连赶往猎场,等到那一处时,先头过来的已有人败下阵来,如今她们这一伙儿更有手脚更快者已换上便装,英姿飒爽,只等着在猎场上大显身手。
人人已到,纵是素来手脚慢、做女红被嬷嬷斥责的陆芊芸如今也已赶过来,众女分庭或立或坐,三三两两凑成一团。却唯独没有苏静月的身影。
因心里一直有着记挂,这功夫薛绛姝一直用眼眸打量猎场内众人,搜罗着苏静月的身形,对钟灵在耳畔的徐徐念叨充耳未闻,又是惹得钟灵不快,连连攥着她的衣袖,凝眉道,“姐姐到底在瞧谁呢,竟这般用心。连考核都不顾了。”
这会子回眸,见已有姑娘收拾妥当,上场拉弓比试,薛绛姝方才收回眸光,微微笑道,“你知道,我并不善于此,素来是最怕上场的,故而想寻着其余的姑娘们,看她们先做示范。”话音微顿,见钟灵已然信了大半,又转过眸光,故作不经意地道,“诶,你可曾见庆国伯府的苏姐姐,原应到的,这会子却还没有影子,也不知是否是身上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