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幼子,方才抓了步摇也是情急之时,见他平安从人贩子手中逃脱,薛绛姝已然安心,又怎会舍得因此事怪罪幼子。见他乖巧窝在傅鸿禧的怀中,温言引他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又是谁家的孩子,姐姐替你去寻你的亲眷,免得他们心急。”
男童忙道,“我就叫辰郎,方才那两人就是听了我娘亲的喊声才这般唤我,我爹娘…”他似乎是怕四周看热闹的众人听去什么,执意不肯道出父母双亲为谁,只道自己姓刘,是在前头的平武街被歹人抢夺,其余的竟再不肯多言半字。
凝眉过后,薛绛姝道,“此处离平武街并不远,这孩子的亲眷只怕还在街上寻找,未曾来得及报官,倒不如先抱孩子前去那一处,兴许还能碰上正寻他的亲眷。”
见傅鸿禧颔首,当下吩咐家丁继续留在此处,免得一会儿宋如诲寻来时担忧,由拂冬与一两个人陪着二人抱孩子赶去平武街。
这条街虽不似方才那一处的热闹,却也是人头攒动、掎裳连袂,那男童又年幼,瞧什么皆易眼花,只得二人左顾右盼,瞧谁的神色焦急、状似丢了孩子,方才上前询问。
如无头蝇虫一般四处寻找,终究是“海底捞针”,傅鸿禧不免轻叹,商议道,“见歹人带着孩子无影无踪,亲眷倒未必会苦等,兴许早已去报了官。似你我这般苦寻,只怕无功而返。”
薛绛姝凝眉接话,“话虽如此,不过幼子毕竟不同于成人,可安心呆在衙门中,到底还是送去他亲眷手中较好。”
见其怀中的辰郎绞着手指,她抬手抚上男童的手臂,柔声引劝道,“辰郎乖,告诉姐姐你的亲眷是谁,姐姐好叫人送你回府,兴许你爹娘如今就在府上等候呢?”
男童闻言瘪嘴,纵是傅鸿禧薛绛姝二人一同劝慰,亦执意不肯透露半语。
见无果,傅鸿禧心下起疑,忽然笑道,“这小子自方才便执意不肯,你问他几遍也无用。倒不如我先带他回京兆衙门,孩子走丢了,刘家亲眷自会找来的。再或者,”打量着怀中的男童,又道,“京中姓刘的富贵人家倒也没多少,不如直接抱孩子挨家挨户地寻找,虽麻烦,却也有用。”
这法子比之方才二人的“大海捞针”未曾好多少,却对孩子最有用处。辰郎闻言登时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神色慌张,“我不要!我不要回府!我要去京兆衙门!我要等我爹爹来寻!”
听的二人心下愈发起了疑心,那孩子不知是瞧见了谁,竟猛然往傅鸿禧的臂弯里钻,恨不得将整个身子掩没。
薛绛姝不禁皱眉,终究还是耐着性子,徐徐引道,“辰郎乖,京兆府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今日上元节,回了家,不就可亲眼见到你的爹娘了么?”
不知他到底在怕什么,这番劝慰也未曾哄的辰郎抬头,只窝于傅鸿禧的衣襟里哽咽,丝毫没了方才与那对人贩夫妇“斗智斗勇”的气势,“我爹爹如今不管我,我回了家也是见不着他,我娘…我娘也救不了我。”
竟是愈说愈哽咽,不知是受了多少委屈。
蹙眉思忖一瞬,她忽地明白了男童为何这般担忧回府的缘故,富贵人家的后院儿,往往皆是乱入棉麻,早晚会牵扯到孩子的身上。
如今想来,此事未免有太多的蹊跷之处,垂髫幼子跑出来顽,纵是不与家中长辈一道,也必定是有下人跟着,又怎轻易地叫一对夫妻抱起来便跑,竟是没一个人追得上的。
与其言今日这孩子险些被人贩掳走只是“一时倒霉”,说那对夫妇是暗中受人指使反倒更为人信。
有些心思,终究是不干净,最后反倒连累着无辜的幼子。
侧眸对上傅鸿禧的眸光,他似乎亦明晓了辰郎不肯回府的缘故,微笑道,“如今宋兄应当捉拿了那对夫妇,那便是人证,孩子既不愿回府,那便去衙门对峙,叫他父亲亲自来接。刘家门槛再深,有他父亲做主,孩子也是能跨进去的。”
一席言听的薛绛姝连连颔首,因着记挂宋如诲,又被辰郎黏着,便与傅鸿禧一道儿将孩子送去京兆府衙。
这一路上二人又好生劝慰,叫辰郎知晓了傅鸿禧便是可替他做主的官差,方才叫他收了戒心,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父亲名姓为刘本,正是近些年才爬上来的新贵。
傅鸿禧嗤笑,无可奈何地摇头,“我还当是哪户人家,若是刘本,倒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薛绛姝挑眉,侧眸问道,“大人竟认得刘家的人?”
傅鸿禧也不瞒她,直言道,“是有过几面之缘。这刘家从前总喜欢将些鸡毛蒜皮搬到公堂上,不是做生意时少得了利,便是又与谁家打起了姻缘官司,一来二去的,原先的张府尹听着烦,也懒怠接待他,自然便是在下或其他弟兄处置。”
停顿一瞬,又笑道,“宋兄从前也是理会的,几回之后已是见他们便躲着走,他若知晓今日之事还与他们刘家人有牵扯,只怕又得头疼。”
“表哥也知晓此人?”薛绛姝闻言一愣,旋即又颇为厌恶地皱眉,沉声道,“听大人的意思,此人倒是个无赖。辰郎也应当因如此,方才遭今日的下场。”
“这倒是,”傅鸿禧颇为赞同地颔首,“能有如此脾性,未必能够尽到人父之责。”
大抵是抱着手酸,说这话时,他往上提了提辰郎,换了另一只手搂着,侧身笑道,“说起来,姑娘倒果真是个‘女侠客’。上一回,是宝华寺的命案,姑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