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虑,傅鸿禧已大步上前,拱手施礼,“宋姑娘、县君。”
二人只得福身回礼,宋枕寒先笑道,“大人如今怎也在此处?”
傅鸿禧笑道,“前些日执公务时,我身上带了伤。赵大人便准我告假,我便回祖籍来瞧瞧。”
“傅大人的祖籍是苏州?”宋枕寒挑眉,回身与薛绛姝道,“这是大哥的同僚,京兆少尹傅大人。”见二人笑意盈盈,仿佛是旧相识,心下微疑后转瞬又笑道,“我与家妹正巧来此处游玩,不想遇见傅大人,外乡见故人,倒是有缘。不知大人此行是要去何处?”
傅鸿禧道,“今日初五,廖家班依规矩在此处搭台子唱戏,在下正打算过去听听热闹。二位也是要去听戏的么?”
宋枕寒颔首,倒不拘小节,“正有此意。既是顺路,大人不如与我二人一同过去,也好有照应。”
薛绛姝讶然,连忙抬眼去打量傅鸿禧,果然见他闻言颇有兴致地颔首答应,回身与她对上眸光时霍然勾唇,登时看的她一愣,连忙转开眸光,恍如未闻。
三人结伴而行,如傅鸿禧所言,廖家班的名声远近闻名,班内唱青衣的廖媛媛更是妇孺皆知的名角儿,如今虽离戌时开场还有一盏茶的空隙,台前观戏的空地前竟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最前头风景正好的一排已被苏州城内爱看戏的人家挂上帷幔占了位置,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如今翘着腿仰在贵妃椅上,四周小几上摆放着各色茶点瓜果,下人恭谨立于一旁,更有婢女跪倒替那公子哥儿揉捏着腿,或是喂他喝酒用小食,竟是将家中的德行规矩尽数显于外头,奢靡至极。
而因着前排占地颇广,后头看戏的百姓乌压压挤于一处,比肩继踵,看的宋枕寒心生嫌意,嘴上也忍不住讽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王孙,好大的排场。”
傅鸿禧勾唇,低声道,“那人是苏州城最大的钱庄老板的公子,家财万贯、又是王老板老来得子,自然是将他惯的无法无天。自小便如此,数年未见,仍是这副德行。”
薛绛姝微笑,慢条斯理地拂落不知从何处嘣过来的一处果壳,徐徐道,“能叫傅大人记于心底的人,除了眼前之人我倒还想起京中的刘本,也是如此遭人嫌厌。”
傅鸿禧闻言一愣,旋即失笑,颔首应她,“是。若论起fēng_liú韵事,她二人确实不分伯仲。若有差别,也不过是一个是靠着父亲为非作歹,一个是穷儿暴富、小人得志罢了。倒算是同类。”
说话间,台上已预备整齐,后头愈发涌上许多过路行人。因着来得晚,又见自己与戏台相隔甚远,登时挺着身子往人群中挤轧,不免得有冲撞薛绛姝二人的时候。
他见状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微挪身形,不动声色地挡在二人身后。
二胡声悠悠扬扬,几声后戛然而止,浓妆艳抹的伶人出了帘子上前,与台上慢慢踱步抻了抻嗓儿,忽地转身开口,入耳便是如山间莺啼般婉转悦耳的腔调,咿咿呀呀,不绝于耳,正是廖家班里最上口的《拙荆记》,之后再有《拜月亭记》、《白兔记》几出二来热场,许久过后,廖家班的头牌青衣廖媛媛徐徐登场,开口时腔调珠圆玉润,唱的正是《白蛇传》中最后的一出—《祭塔》。
语意婉转间不知到底含了多少悲情泪,唱的台下心软之人才闻几句便涕泪连连,等唱过一半儿时台下众人抚掌,班里打杂见机捧了钱盂过来,一一要了赏钱。
正巧方才买河灯时手里头换了几个铜板,宋枕寒所幸尽数给了,得那少年几个作揖,方才回眸与薛绛姝笑道,“这位唱青衣的便是傅大人所言的廖媛媛?果真是名角儿,方才的几场可是万万没有此番架势,如今因这一出儿《祭塔》却是高朋满座,只怕全苏州的人如今皆聚于此处了?”
话音才落,未等傅鸿禧开口,旁边已有老叟捏了捏山羊胡摇头笑道,“如今这人可不是廖媛媛,应当是廖班主的徒弟小青姑娘替廖姑娘唱的。”
二人讶然挑眉,薛绛姝笑问,“您是如何知晓?”
老叟笑道,“廖家班每逢初五在桃花河畔搭台子是旧习,我也算是廖老班主的故友,他班子里的戏我也是听了许多年,谁人唱的戏皆有不同。”
似乎意会着那两缕山羊胡被摸的油光锃亮,老叟收回手,略停顿一阵儿,复又道,“这廖姑娘是老班主认的孙女,自幼师承老班主,唱《祭塔》是最拿手的。而这小青姑娘虽也唱的极佳,提气腔调到底比廖姑娘差上些许。外人听时无异,行家人一听便知,似我这般听了许多年的老人,也是可分辨一二的。”
二人颔首,宋枕寒笑道,“听老人家一席言,您也算是半个行家了。我实属外行,如今初听只觉台上这小青姑娘唱的便极好,由此为鉴,倒不知廖姑娘的戏又该为何等仙乐?”
“余音绕梁,”老叟笑道,“姑娘今日是头一回听廖家班子的戏?若有机会听老班主与廖姑娘的,姑娘便知何为绝音了。”
说说笑笑间,台上青衣已不知走了几个回合,如今《祭塔》已罢,一手护于身前一手掩面,已是斟酌唱起下一出《三击掌》,涕泪连连、哀婉欲绝,但若凑近戏台仔细打量,便可发觉她的眼神是直勾勾盯着台下的王公子,娥眉间不知隐隐约约含了多少情义。
看的薛绛姝心下没了多少兴致,见宋枕寒与老叟相谈甚欢,当下回身去瞧傅鸿禧,扬了眼眸,“如今台下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