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闻言转身,似笑非笑。
已见梨花挣脱着官差,快步上前跪倒,字字咬牙,“回大人,这一切皆是小青在旁指使奴的。”
小青大惊,连忙挣扎否认。廖老班主叹道,“方才你还指责是媛媛,如今却又转头指小青,到底有多少恩怨,能叫你们三个闹至如今。”
梨花回身叩首,恭谨道,“心存构陷之意,是徒儿大错,罔顾师傅教诲。方才所言皆是徒儿猪油蒙了心,受小青指使。那花枪确实是廖姐姐寻给徒儿的,但徒儿惯用的那杆是被我自己藏起来,故意叫廖姐姐帮我。”
不知是她心中胆怯,还是衣衫单薄,夜风四起,穿过众人的衣衫鬓角,使得她上下牙打颤,哆嗦着嘴唇,“刺杀王公子,一是那花枪确实不经手,方才至差错;二则,是徒儿想通过此事来构陷廖姐姐,叫她被您除名,日后廖家班里再无她来压制徒儿。”
来廖班主惊愕,显然一时半会儿未能缓过神,等明白过来时,喉中似被疾痰扼住,气的满面通红,“你…你的心思竟如此歹毒!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
梨花道,“回师傅,正是小青,徒儿与廖姐姐素日不对头,小青是最清楚的那个。前日徒儿正在后院歇着时,小青忽然找上徒儿,说是廖姐姐暗地里给徒儿使了绊子,让徒儿出丑。徒儿心下不喜,便将计就计,等今日藏了花枪,引廖姐姐上钩。这些行为皆是小青引徒儿至此,与廖姐姐并无干系。”
小青怒目圆睁,将往日于台上唱青衣的架势嗓门儿尽数端出来,高喝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失手杀了王公子,与我何干?我何时于背后挑唆过你杀人的心思?你见绊不倒廖媛媛,便开构陷我,你的心思方是最歹毒的,我未曾指使也未曾动手,请大人明察!”
未等知府开口,梨花又道,“你说你未曾有那番心思,那么挑唆我的是谁?害廖姐姐倒了嗓子的是谁,那含毒的糕点又是谁送的?大人若不信,可审问班子里的旁人,便可问出一二了。”
这般吵嚷起来时,又似方才一般循循回回做戏,只是这一回的角儿从廖媛媛换成了小青与梨花,二人皆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如今争辩起来,竟是比方才更惹人头疼。
知府听的头疼,正欲斥责时,梨花又喊道,“大人若不信,尽管去城中的世泰坊询问,那绿豆糕就是小青从世泰坊买回来的。只经她一人之手,若说此事与她无干,奴绝不信!”
言罢见小青起身还要反驳,登时也急了性子,颇有一股要与她当街对骂的架势。争执间,所幸一早便去后台搜罗的官差捧了个小巧的妆奁来,从其中摸出一枚纸包,“大人。”
仵作上前接过那纸包展开查看后,面色大变,“大人,这是鹤顶红,与那盘糕点里所含的剧毒相同。”
知府闻言皱眉,厉声问道,“这妆奁是谁的?”
官差连忙拆开妆奁,将其中的零碎之物尽数倒出,梨花登时喊道,“这正是小青的,那里头的手串儿,可是班子里她独有的!”
一语惊起,再看小青如今面如土色,盯着满地狼藉连连摇头,句句念叨着冤枉。喊冤的话说多了,便再无人愿听信。事已至此,人证物证皆在,纵是她喊自己有无数句冤情,如今知府也不愿听信,当即下令将梨花与小青尽数捉拿归案,请涉身于此案中的廖老班主与廖媛媛与王家老两口上公堂对峙,算是将此事草草了结。
桃花河畔碧水悠悠,干涸血迹渗于泥泞,如今王公子的尸身已被送回王家,河畔看热闹的百姓尽数散去,除却那遍地狼藉,仿佛此处未曾出过人命,未曾落到如今的下场。
几个时辰过后,此处风景依旧,未必有多少人在意今夜于此处到底少了哪条人命,终究是与潺潺流水一般,消逝无影。
看的薛绛姝暗暗叹气,已然懒怠了所有的心思。等于傅鸿禧的护送下回客栈已是亥时,二人已折腾的筋疲力尽,招呼守夜的小二要了热水,宋枕寒却不回房,倚着门前的矮屏风看拂冬为薛绛姝钗发,微微凝眉。
薛绛姝不解,回眸询问,“姐姐瞧什么呢,再耽搁一会儿,小心你房里的水凉了,还得重要。”
宋枕寒起身,翘腿抱臂地坐于桌前绣墩上,悠悠道,“自然是瞧姝儿,大抵未曾早晚行卧于一处,如今我是有些不懂姝儿了。”
她闻言讶然,反问道,“此言倒使我不知如何作答,还请姐姐明示。”
宋枕寒摇头,“倒也无事,只是从前的姝儿惯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脾性,遇见闲事尽数躲着走,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地往前挤,像是个女捕头似的。我实在不知,姝儿今日是出于何等心思。”
薛绛姝闻言一愣,说话间拂冬已替她拆了发鬓,如云青丝顺着肩胛滑落,耳畔卷着弯儿的碎发飞至面颊上,她抬手抿落,徐徐回她,“我不愿管的闲事,只是家长里短的纷争罢了。不过遇见要紧之事,自然还是有兴致的。譬如宝华寺的命案,我亦是涉身的。姐姐不是知道么?”
言罢还觉自己回的滴水不漏,却唬不住宋枕寒,闻言失笑,驳了她的心思,“宝华寺那桩案件,是你亲身经历,本就只你一人发觉报官,涉身其中也无可厚非。不过今日桃花河畔众人皆在,你我也只是其中一个看客罢了,连傅大人都无疑叫你卷于其中,你为何又起了兴致?”
又问的薛绛姝凝神,正摘玉镯的手堪堪停于半空,抿唇不语。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