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闻言怒极反笑,“庶女?好大的口气。”见沈媛面色惊愕,她轻嗤一声,眉眼里尽数是嫌恶的讽意,“跟着我许久,你只怕是忘了本,可要我提醒你一句,你也是庶出。”
沈媛的额角已然冒出一层细薄的冷汗。她不敢答话,生怕那句话再将沈瑶说恼了,丝毫情面也不给她留着。就这般跪着,良久,方才听沈瑶自头顶上抛下一句,“滚回自己房里思过去,领你出来,是为了叫你见世面,倘若出去惹事,给沈家丢脸,也不必回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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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沈瑶的嚣张,薛绛姝这边的院子里是难得的寂静。今日受了极大的委屈,自打一回来,薛如意便垮着脸儿回了自己房里歇着,再不肯出来。倚翠要了热水服侍薛绛姝更衣,衬着收衣裳的功夫,抿唇抱怨道,“笑里藏刀了大半晌,奴婢觉得脸都酸了。”
薛绛姝觉得好笑,顺手摸过桌案上摆放的经书,待拂冬重新掌灯,一边厢翻开研读一边厢笑道,“你还累。不过是在家中,我太纵容你罢了,如今出来端一会子架势便受不得了,架势倒大。”
倚翠忙笑道,“姑娘又拿这话来取笑我。如今与家中可比较不得。在府上后院儿,除了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属姑娘最当家,自然最是舒坦。在外头,姑娘性子好,奴婢跟着姑娘,怎么的也得装作好性子不是,自然是觉得累了,姑娘只当我懒怠。何况这沈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的,没个省油的灯。沈大姑娘笑里藏刀,沈四姑娘针锋相对,是了,那四姑娘嘴还是个咬尖儿的,可叫人瞧着生气。可惜人家是主子,我是奴才,否则,我必定容不得。”
薛绛姝闻言失笑,旋即也浅浅蹙眉,道,“什么规矩,该罚。”见倚翠唾落着脑袋,又险些笑出声来,忙故作愠怒之色,道,“去外头立半柱香去。”
倚翠一愣,忙摆手求饶,嘴上还道,“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姑娘快饶了奴婢罢。奴婢还得留下来侍奉姑娘呢。”
“有拂冬一人足矣,”薛绛姝摇头,不动声色,“你素来乖张,也是我惯坏了你。如今不给你些教训,只怕日后要惹出事端来,更是麻烦。如今亡羊补牢,尚为时未晚。你也不要想着躲懒,就在院中思过去,否则我瞧着更恼你。”
倚翠这才慌了神,忙摞下手中的巾布,躲出厢房。
拂冬笑道,“虽知姑娘并非真心实意地恼她,不过姑娘也已许久未曾责罚奴婢们,今晚忽然发了火,只怕是要唬得倚翠睡不着了。”
薛绛姝叹息,合上手中书卷,道,“你方才也听见了她说话,实在是我往日里忒惯着她了。若是只再我跟前儿牢骚倒也无妨,可她性子又急,出去了听着谁对我不好了,便是要挽袖子上去的。可若是如此,她总是吃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倒可护着她,如若将来有一日不在我身边了,倘若惹了祸,我也是鞭长莫及,总要她自己长记性,才能记住自己的错处。”
拂冬闻言失笑,见薛绛姝疑惑,替她理好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后,含笑道,“我笑姑娘像菩萨,面慈心软,总是护着奴婢们,却不想您自己才多大,尚未及笄便操碎了心。”
“我做的这些算什么,比起母亲每日里在府中周旋的事,我已是最懒怠的了。”折腾了一日,薛绛姝如今也有些困怠,歪着身子寻思了一阵儿,忽觉身上有些凉意,吩咐拂冬道,“夜里起风,不知明日是否会落雨,去把窗子阖上罢,再叫倚翠进来,免得吹了风头疼。”
拂冬应着走到窗前,正要开口唤倚翠,却见院中空无一人,不免惊愕道,“倚翠这妮子怎的不见踪影了?”
薛绛姝闻言一愣,见拂冬神色不似伪作,忙起身赶过来,见院中果然无人,皱眉道,“难不成是因着我罚了她,她恼了,赌气跑远了不成?”
拂冬摇头,“倚翠并不是冒失之辈,姑娘在这儿,她岂敢跑出去。可若不是她自己跑出去,那好端端的,人怎么不在院子里呢?”
薛绛姝心头为颤,不易察觉地握紧了袖口。宝华寺虽繁华,终究是在京外,属荒郊之地。她们所居住的厢房院落又偏后山,如今天色已晚,外头如同泼墨一般将天地连成一线,除了零星几处的院子里还有这微弱的烛火跳动,四周寂静无声,各处厢房的屋檐连成一片后宛如一个无底洞一般,踏出一步,如入深渊。
薛绛姝自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只觉得倚翠如今凶多吉少,忙披了衣裳、端过烛台,便要往院外走。
拂冬忙拦她,“姑娘不能出去,此地偏远,若要找倚翠,也得是奴婢。随着姑娘一同的薛府护卫如今就在寺中外院住着,奴婢去寻他们一同寻倚翠,姑娘可不能出去。”
“你也说此地偏远僻静,如今没了倚翠的踪迹,我又怎能再放心你出去。”薛绛姝摇头,“若要出去寻,也yín_dàng是你我同去,再者先去瞧瞧三姑娘那边儿睡下了么,可有什么动静。”
说着话便预备往外走,甚至散散披在肩上的长衫滑落于地也顾不得,才下台阶,忽然听院门声响,有人影匆匆跑进来,薛绛姝定睛一瞧,正是倚翠。
心下顿时松了口气,又见倚翠跑的满头薄汗、双颊通红,薛绛姝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只当是倚翠在外头受了惊吓,忙于拂冬揽着她进了房门,替她斟了杯茶,安抚道,“原是我不该放你一人出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