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摇头,将手中的佛珠串儿给李公公拿着,手指磕着膝骨喟叹,“顺耳话人人皆会说。你们这位王叔,若当真有那心,这么大年纪,也不该再闹出这种事来。朕倒也罢了,此事一出,太后当即病倒,如今还恹恹的,不肯大用膳食,这邕王好歹也该入宫来给太后请安,你们瞧瞧他如今的德行态度,朕如何能不气?”
言罢又有要咳的架势,李公公当即再端温茶顺了他的气,恒王又劝道,“邕王叔不喜读书,素来贪顽些。自从邕王妃娘娘过世,王叔在宫外行事也就没个人劝着章法。不过幸好邕王叔只与那董嘉枔素日在一处胡顽,并未有太过出格之事。
“董佳杺一案他虽在场,却与旁人一般只是旁观者,王叔并未参与其中。至于京中的那些流言蜚语,说不定正是有心之人于暗中伺机谣传,借以惹恼父皇,搅乱京城安定。父皇放心,此事儿臣必定细查清楚,若有心怀不轨者,必定上报给父皇,绝不轻饶。”
他拱手时信誓旦旦,颇有一副“胸有成竹、忧国忧民”的架势。周昱真闻言神色微怔,回眸望过去,二人正对上眼眸,恒王略微扬着眉眼,复又拱手。
“兄友弟恭”的表面倒做的极好。
周昱真眼皮不动,顺势转过头又去安抚皇帝。方才叫皇帝回过语意,示意他道,“方才你要说什么流言蜚语,你接着说,朕倒想听听,这流言从何而起。”
周昱真略拱手,将那一日邕王于聚福茶楼中胖揍董嘉枔一事与阿虎给你地表明,方道,“京兆府衙官差早先便派人前去打探实情。当日邕王叔与董嘉枔相约在聚福茶楼中喝茶听戏,而后董嘉枔是将斟茶时惊扰了邕王叔,邕王叔素恼旁人做事不稳妥,方才与那董嘉枔起了口角,而后大打出手。
“当日茶楼中百姓皆亲眼瞧见,尽可作证。不过能闹出今日的流言,想来是因董嘉枔在天香楼中惹是生非,京中百姓大多知晓邕王叔与董嘉枔在一处顽惯了,董嘉枔在天香楼中也时常打着邕王叔的名号。儿臣猜疑,是因董嘉枔时常如此,众人瞧见他为了那花魁桃夭与人起争执,再看邕王叔当日也在,心下便易认定此事与邕王叔脱不清干系,再联想今日之前二人再聚福茶楼中的行为,方传此谣言。”
说这话时,他时不时抬眼去觑着皇帝的面色。见皇帝闻言久久不语,知是稳住了心思,又斟酌道,“今日朝中御史递的折子里便有一份是弹劾邕王叔做事离经叛道。想来如今邕王叔也觉自身冤枉,等他入宫面圣时,父皇您再定夺。”
皇帝眯了眯眼眸,示意他去寻出那折子递给他,又问道,“邕王与那董嘉枔,时常混于一处么?”
周昱真颔首,“时常如此。”
恒王忽地接言,眸尖勾如狐,唇角含笑言,却是仿佛自己当日亦在场一般,频频赞同,“此事儿臣也有所耳闻,当日聚福茶楼里闹翻了天,不少百姓围住观看,儿臣当时正巧经过,略留了一耳,这其中还关乎着离珠县君,当真可恨。”
听的皇帝又凝眉,等他将那日董嘉枔与恒王在聚福茶楼中的所言所为徐徐道出,如何嘲辱薛绛姝的名声、如何不将皇室放于眼中、如何要与邕王包下天香楼,闹的此事满城皆知。皇帝蓦然想起薛渝与薛绛姝二人所言,心下登时添了慰藉,转瞬便愈发信恒王所言,连连抚掌,“好一个户部尚书,好一个董嘉枔。倒是朕低估了董家,”
咬牙半晌,转头问道,“离珠县君呢,叫她过来,朕有话问她。”
恒王闻言一愣,李公公已快步过了帷幔,却见薛绛姝已是立在屏风后凝神许久,忙接过那茶盏笑道,“皇上请您呢,离珠县君这安神茶亦正泡好,皇上您也消消火,歇会儿神。”
抬手招呼薛绛姝上前,皇帝笑了笑,缓声道,“离珠素来有心,是个好孩子。朕今日召你入宫,是问你几句话,你只管答便是。”
见她颔首,皇帝又停顿一瞬,方道,“那日聚福茶楼闹事时,你也是在场的罢。”
薛绛姝闻言一愣,旋即缓过神,垂眸称是。
皇帝又问,“那当日董嘉枔与邕王所言,想来你也是有所耳闻的。”
见她不语,皇帝只当她是害怕,忙道,“你不必过于担惊受怕,朕再问此事不是恼你,而是听说你受了委屈,想要为你做主罢了。”
此番语意不轻不重,犹如柳絮轻飘飘入了耳,极有安抚的心思。余光瞥见恒王与太子如今亦凝神盯着她,薛绛姝联合起方才她在屏风后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下暗自起疑,只继续称是。
等到皇帝细问时,她方才真真假假掩护了一半儿实情,虽未曾点破董嘉枔与邕王的狂妄之言,却也暗自承认了大半,正斟酌着如何解释董嘉枔动手之事,恒王倒上前一步,解围道,
“父皇,那董嘉枔所言不堪入耳,离珠县君面皮薄,纵是听见了,离珠县君又怎能说得出口。何况那一日,那董嘉枔还在外意图强抢民女,离珠县君虽有心出手相救,却被那董嘉枔惊扰,儿臣听闻当日那董嘉枔竟是对弱女子动手,当真可恶。”
薛绛姝闻言登时大惊,侧眸去打量恒王。恒王似乎心有所感,略一偏头,二人眸光碰于一处,正瞧见他微勾唇角,眸底层层深意竟是转瞬即无。
听圣上质疑,她连忙收回眸光,颔首应道。
原先皇帝对她与薛渝之言只听七八,总有两三分疑处。如今条条罪状列出,皇帝本就恼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