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也听到何胖子说有这样的感觉。
他经常走村串户,见到以前的同学顶多也是客套几句,一根香烟,然后傻笑借口忙逃开了。当然,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个两个会经常联系,还能贫几句,有事也能出出主意的开导疑惑的人,比如刘恒跟何胖子。刘恒要找他,就算没有这个周文敏的事情,只要是回到朝东镇上了,也会找他去。这关系,应该算铁了,刘恒认为何胖子是他的铁哥们儿。
说起他们俩的关系,除了上学那会儿,还有几处交集,他们出生差三个小时,何胖子凌晨三点出生刘恒第二天清晨出生,他们虽不是一个村但是同一个村委,同一个接生婆,两家大人凑钱在村委楼前放了一场电影。小学开始同一个班,直到初二何胖子辍学了。一起偷过别人家葡萄,在下雨天时,刘恒踩在何胖子肩膀上爬墙进去摘,何胖子在外面接。同骑一辆自行车,学会的骑车。这样的关系,他们俩自然而然称对方为自己兄弟,兄弟有难理所当然全力帮衬。再者说,何胖子不认为是难,他认为是一件好买卖。
何胖子脑子里呈现的事情是这样发展的,他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人,她周文敏还没有结婚,刘恒和她走入婚姻殿堂,有他何胖子一份功劳。至少,他何胖子可以说,兄弟的又一件人生大事用得着自己。这件买卖,他觉得特别值当,小算盘在他心里打了一回又一回,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懂算计的人,总是不会亏了自己,用在何胖子身上太适合了。不过,连自己兄弟的事都得盘算一下,找补一点心思不是太好。没有人知道何胖子的心思,以至于没有人提醒他,让他自我理解吧,自我往井里跳吧。也许是一口枯井,摔疼了,自己会爬出来。
刘恒跟何胖子碰面后,聊得很多,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生活,有抱怨,有目标,有如何克服困难,怎么和自己认为的朋友投资开店铺似乎,每个出去转了一圈的人,都或多或少学会了讲故事的本领。不过有的人讲励志,有的人讲苦难,有的人在迷惘里讲想象的方向,有的人在痛苦里讲励志,都会有一段趣味重生百讲不厌的故事。关于与周文敏之间,他丝毫没有。
何胖子听完后,借了一辆摩托车,载着刘恒,开上了去县城方向的马路上。何胖子骑车,戴着红色头盔,刘恒在后戴着蓝色头盔,背着双肩背包,表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刘恒不想跑来跑去,遇到太多熟面孔的人。
“我们去哪儿,这他妈去哪儿?”
摩托车过了加油站,要出朝东镇界限了,刘恒大声的喊道,说小声肯定是听不到,只能用喊的。
逆着风,戴着头盔说话自己听不见,于是用说话的语气是白费力气的事情,刘恒喊的声音何胖子听着刚合适。他开车,懒得回答,刘恒又喊了一遍。
“去了你就知道,怕个鸟蛋呀!坐稳了。”何胖子话没说完,手上加了油门,风感觉急了呼呼往后跑。
刘恒把扶在何胖子肩上的手,迅速换到后面的架子上。风太急,没有放下挡风罩,眼睛就不能正看前方,只好侧过头。看见路边的稻田里,金黄黄的一片连一片,随风点头的是稻谷,等待人们赶早贪黑的收割。这是一个该收获的季节。
从朝东到县城,坐小巴士收费十块钱,按二十里路程慢悠悠开大约三个小时。骑摩托去,骑飞一般的摩托,很快就看到了县城外的桥和宽阔的水面,隐约看到楼房和树的影子。再往前骑一段路,摩托减速了,上桥需要过检。县城的老楼房和老树相互映衬着,远远看去落败旧工业区的感觉。刘恒的心里咯噔一下,县城怎么小成这样,旧成这样,像长满皱纹的老人。
其实县城没有变小,规划反而更大了。这时候,刘恒看到的楼房和老树,挡住了城中间规划改建后的城区新貌。他还是很浅显的判断一个事情,一点都没有改变,唯一变的是他没有说出来,不然该如何圆场啊。
刘恒感慨,仅仅是略过,长舒一口气。
摩托减速后,何胖子稳稳的把车开过检查站栏杆,穿过栏杆进入左侧的辅路小道上。这时,刘恒突然慌张起来,摩托车越往前走,他越慌张,一股要逃避的感觉袭击过来。
“停,停,停车!”
刘恒拍拍何胖子的肩膀,提醒他,何胖子在择路,没有理他的意思。
“他妈的给我停车。”
这是刘恒上学经常走的小道,每次在检查站前下车走二十米,比车开进了城里走单行线,转一圈回来,省了最少半小时。不仅省了时间,还能省一块钱车票。
回母校,很多人往往喜欢这样,不管当年自己有多么痛恨过,离开母校多年之后,或者已经深深觉得颇有成就感了,就希望回到母校做一做贡献,说不定可以混上杰出校友名义,再不济就跟同学们见面,比比职位车子房子换换名片之类,可以表现自己混出名堂了。何胖子算是混出名堂了的人。刘恒自认为自己不是,打心里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回到母校这一回事儿。
说真的,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刘恒,心里有点怄火,真的超级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