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金乌坠落,楚敛醒来的时候,满屋的金光竹影,楚敛正躺在塌上,枕着湖蓝杭绸的大迎枕,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许是太过疲倦,楚敛居然一觉无梦干干净净,轻轻松松。
“楚公子,您醒了。”素衣侍女正进来更换香炉里的香料。
“我这是在哪?”楚敛揉了揉眉心,睡得有点懵了。
侍女笑了笑,回答说:“公子在王爷的府里呀。”
楚敛叹了口气,随即问道:“殿下呢?”
侍女躬身回答:“殿下正在校武场呢。”
楚敛撩起身上的毯子,坐了一时,脑子清醒了许多,才站起身走了出去,下人在前面引路,
“这里是校武场,历代郡王都在此习武,所以开辟出了很大一块。”细细看去,果然连台阶都被磨光滑了,前朝历史悠久长达三百年。
说是朝臣血统之中,祖辈是骁勇善战的草原族群,贵族子弟皆尚武,而燕朝开国皇帝更是其中翘楚,自幼习武,文韬武略,一言定江山。
摄政王镇府常兵有七百,左辞时常要去训兵,左辞在校武场练武,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劲衣,手持银枪,他的枪法是跟随在
侍卫守在四周,见楚敛来纷纷行礼问安,大抵是左辞下过命令的,并没有任何的阻挡,左辞扫见一抹身影立在旁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醒了?”
“卑臣失礼了。”楚敛难得不好意思,垂首道。
“无妨,不如来比试一番。”话音未落,左辞手中枪已经扬起,楚敛倏然一晃,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握住一柄剑,在台上与左辞缠斗起来。
楚敛擅长使用长剑,左辞则攻守兼备,楚敛脚下横扫,大有咄咄逼人之势,不见任何退意,左辞轩然扬眉,攻势不减。
最后,一道寒光扫过眉睫,楚敛微微一晃,败下阵来,自愧不如:“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左辞朗然收了招式,道:“比武切磋,点到即止。”
虽然左辞如此说,楚敛亦知自己不足之处,虽说内力与左辞相差无几,但若论到赤手空拳的比试,她却与之相差甚远。
往日闭关也多修习内功心法,其余的外家功夫却落下了许多,一般只靠着行法诡谲,才能偷得几分胜算,故此十分纠结。
左辞看出她的不虞,道:“你若有心修习,平素我也可指点你一二。”
“那就多谢王爷了,方见王爷所使枪法与往日不甚相同,可是有什么变化?”
“兵器在手,不能墨守成规,往昔曾到过少林寺,见过少林棍法,才知自己不足之处。”虽然棍法与枪法不能一概而论,但也有相通之处,卫冲将兵器放回架上,与楚敛坐在凉亭歇息。
楚敛倒了一杯茶水递与左辞,笑道:“王爷真乃楚敛之师也,请先生饮用。”
左辞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沁口花香,正是茉莉花茶,楚敛那厢自己也倒了一杯,莞尔道:“活动了一番,倒是通身舒服了。”
左辞和她的口味不大一样的,楚敛喜欢汤汤水水的,口味清淡,左辞却是生在北地,又常年在边陲之地,自然口味也就重一些。
“你今日反应很快。”
左辞咬了一口黄梅子,酸得微皱了眉,不过仍是吃完了一颗,楚敛手里拈着酸梅子,继续往嘴里放,口味生津,一颗接一颗。
左辞这人,自幼受皇族礼数教导,无论坐姿仪态,皆为端正挺直,威仪棣棣,风骨卓绝。
最后,闲聊结束的时候,左辞拂肩道:“且好生歇息几日,过几日可有硬仗要打。”
楚敛抬首一怔,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块鹿皮绒巾,低头细细擦拭饮鸠剑,举起来映着天光一看,幽寒泛泛。
“当初,真的是殿下主动要去渭城的吗?”
左辞怔了怔,后来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问萧凤岐,他是自己先投了拜贴到本王府上。”
“哦,我还以为是王爷礼贤士下,三顾茅庐的呢!”楚敛道。
“不过,他很值得。”萧凤岐绝对是值得他跑一趟的。
“殿下当真有胸襟气魄。”楚敛并不是很英姿勃发的男儿,她的雄心壮志可能也略有不同。
左辞将架子上的一把刀拿出来,递给她看,道:“这是军刀,你看看。”
“很不一样。”楚敛接过来,到方寸木台上,刀锋青芒,昨日才下过冷雨,几丛翠竹尚且落在乌木地板上,若是盛夏时节,青石莲池会开出紫色的睡莲。
莫名的就感觉不一样,他们这些人,对于兵器总有种格外不同的感受,很容易分辨出一把兵器的杀气浓烈与否。
楚敛随手挥舞耍了两下,刀刃破风,杀气凛然,左辞略略避开了。
“这是见过血的啊。”
楚敛的失礼之处,左辞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反而道:“还从未见过长令使做女子装束啊。”
“是吗?”楚敛闻言怔了怔,倒不是觉得受到冒犯,而是她也忽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作为女子的姿态出现过。
连她自己的记忆里,都少得可怜。
其实作为女子,在她的记忆里,都是颇为抗拒的,因为仿佛是意识着,这是这是在向外界示弱,向楚肆说我不行。
现在不一样的是,她不需要顾忌任何人,就是左辞又如何,她已经在此之前将一切告诉了他。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拒绝,她厌恶的,只是弱小的自己本身,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