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肆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语气严肃道:“因为她的手里,有一样东西,必须拿回来。”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凝重,楚敛抬起头看着父亲,看来这个东西对楚二爷,亦或者是楚家很重要的东西啊。
“不知是何物?”知道了是什么物件,才好拿回来。
楚肆沉了声,脸色也变得不大好,冷冷道:“是一本供奉朝廷命官的陈年账簿。”
供奉,说得好听,不过是贿赂罢了。
重要的是,楚家所结交的官员可不是什么芝麻小官,都是朝廷重臣,这账簿里面的内容稍有泄漏,便能牵连上百人的性命攸关。
楚敛略有诧异,楚二爷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会被人拿走,真是,不中用啊!
“这些东西,你拿去看。”楚肆手中的是一卷宣纸画轴和一张纸笺,估计是那外室的画像和其他东西,甚至可能是楚二爷亲笔所绘。
“若父亲无事,孩儿就退下了。”楚敛说着放下手中茶杯,打算站起来告退,她不喜欢在苍梧堂呆着,这屋子里透着沉重的肃穆。
楚肆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着,还有一件事。”
楚敛指尖轻扣桌案,漆木油亮,恭声道:“不知父亲还有什么吩咐?”大抵是没有好事的。
楚肆看着她的目光沉寂,带着冰冷,又时而温和下来,他这样复杂的神情是楚敛从未见过的,又似乎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最后有些气馁的,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怀念。
而那个楚肆念念不忘的人,难道是她与楚虞的母亲,早逝的季晗吗?
可父亲他不像是个很多情的人,他也从未在楚虞,或者她的面前提起过那个女人,他的结发妻子。可若是无情,又何必这么多年不娶。
楚肆从书桌的书典中抽出一封信函,放在桌子上,信封已经打开过了的,楚肆已经看过,他看着日光下单薄的少年,颀长清瘦的身形,端坐于紫檀团花牡丹椅上,似是较着劲的绷直了脊背。
楚肆暗暗咬牙冷笑一声,沉声吩咐道:“这一次,必要万无一失。”
“是,孩儿谨遵父命。”楚敛唇角微微含笑道,上前接过信封,薄薄的纸却重若千钧,拈在手中炙热如火,再抬头时楚肆已经敛了目光,不再看她,只是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出门后,就见一抹鹅黄提着个精巧的食盒进入了苍梧堂,裙角绣着淡青色的荷花,迎面见到楚敛不远几步屈膝行礼,腰肢纤细,扶风弱柳,裙压绣鞋,声音如燕呢道:“奴婢见过少主。”
“青姨娘无须多礼。”楚敛微微颔首,这女子正是楚肆身边的青姨娘,名为青荷,也正是她杀柳家大公子那夜,屋中等待楚肆的那个女子。
就其容貌在美人如云的楚家来说,算不得上乘,当初有人送来数十名扬州瘦马讨好楚肆,其中不乏绝色者。
可偏偏那么多女子之中,楚肆就看中了这个并不显得出挑的青荷,并且之后宠爱有加,甚至破例允许她进入苍梧堂。
对于父亲这样的性子,这是很出格的事。
慕清明当初见过这个女子后,倒是说了一句:“不论旁的,倒是她的这一双眼睛生得特别。”
因着身份有别,楚肆又极为宠爱,楚敛等人从不肯和她多一分言语,在楚肆身边纵然锦衣玉食,却也是孤独的。
慕清明等在外面,看见她道:“少主,出来了。”
“走,回湮华楼去。”楚敛摸摸袖中的信封,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样想着,楚敛的脚步不自觉加快往湮华楼去。
拆来信函来看,上书:追杀前朝余孽,格杀勿论。
楚敛微微含笑,将信纸放到乌木方灯架的烛火上烧掉,腾起的火焰将那一双眸子映得发亮,泛着一层莹莹的清浅水色。
“去给我将梁朝国志拿来。”
楚敛翻了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主要就是想看看关于梁朝亡国那一段,但是这里记载的也只是大体罢了,都是众所周知的记载。
据史书记载,前梁末帝好色昏庸,政绩上也是平平。不过年轻之时虽算不上丰功伟绩,但也还是中庸勤恳,天下太平,大抵是富贵日子太过安逸起来,又是奸臣当道,梁末帝渐渐变得好大喜功,喜好美色,佳丽三千人,宠信宦官,更是想效仿秦皇汉武,想求长生不老。
而当年的左氏一族,因不肯与佞臣为伍,梁末帝听信谗言,左将军府渐渐被皇帝所冷落,也因此得罪了许多权贵,梁末帝对大将军府渐生忌惮之心,有意铲除左氏一族。
到了那时,不想被诛九族,摆在左氏一族的面前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随波逐流,蒙上眼睛,捂上耳朵,不听不看,当一个愚昧的“忠臣”。
另一条就是赌上一把,名垂青史,万古流芳亦或者是遗臭万年,是非成败杀伐间。
康和十二年春,当朝大将军左暮省清君侧,逼宫造反,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最终亡梁,而左暮省则黄袍加身,荣登称帝,为大燕朝开国皇帝,自然也是丰功伟绩无数。
而前朝皇族后裔,自然是活不成的,不过杀人的不是左暮省,而是梁末帝本人,知道大势已去,命人将宫妃子女关押到朝露宫,满宫室泼满了烈酒,一道焚火而死。
闻说当日那哭喊之声凄厉入骨,灭火后里面的尸骨焦黑,也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了,大人小孩的尸骸混在一起。
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