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
雨雾灰蒙蒙的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
丑丫在密林里慌不择路的逃跑,枝桠割破了她的衣裳,她也浑然不在意。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离开葛家时她只想跑的远远的,可是跑着跑着,她忽然迷茫起来,她猛然发现,天大地大,竟不知何处是家——她没有姓名,没有家人,没有牵挂,还长着这样一张脸,她不知自己能去哪里。
她的过去一片狼藉,她的将来会不会也是一言难尽?
她缓缓停下了脚步,心里压抑不已。
正伤感时,钟声隐隐传来。
沉厚悠扬的撞钟声一声声回荡在她心底,让她慌乱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仿佛溺水的人看到救命浮木一般,她朝着钟声响起的方向寻去,行了约几里路,从山脚抬眼望去,只见一座百年古寺朦胧立于山巅之上,绰绰约约的飘摇在风雨中。
丑丫心中一喜,疾步向前,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摔进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洞穴里。
“看来,即使是菩萨,也不喜欢长得丑的人……”丑丫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滚散架了,她实在太累了,长时间的饥饿疾跑和内心紧绷的恐惧一直在耗费着她单薄的身躯,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沉沉昏睡过去之前,她甚至还自嘲的笑了笑——还好这里没有人,不然自己磕碜的笑容指不定又要吓坏别人……
这一次,她睡了许久。
迷蒙中,雨水似乎停了,有微弱的光线在摇动,她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她的双足,然后蜿蜒的在她身上游走,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她的身子,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那腻腻的冰冷的触觉让她顿时惊醒,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温度,那东西缠的越来越紧,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咯咯……”灰暗中,好像有谁在笑,她骨寒毛竖,睁大了双眼,霎时间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条三寸宽深灰色的长蛇盘绕着她,对着她吐着蛇信。
她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那蛇听到她发出响声,立时张嘴就咬了下来。
她只觉得肩上一麻,毒液须臾入体,剧痛瞬间袭来,整个人登时云里雾里,记忆随即变得混乱错杂,意识也开始涣散不清。
一些从未见过的虚影从眼前闪过,光影晃动,混沌中,仿佛有一道极温柔的目光在注视着她——那样柔和,像月光一样,那分明是想象中娘亲的眼眸。
自己,是要死了吗?
她忍了那么多的痛楚,努力挣扎了那么久,难道终究还是逃不开这悲惨的命运?
长蛇死死环绕着她,剧烈的刺痛感密密麻麻地侵袭着她,她疼得快要疯掉了。
娘亲,好痛好痛……
她挥动着手臂,向那片虚无抓去,却如镜花水月般,什么都触碰不到。
长蛇的笑声像针一样刺入她的耳中,她中了蛇毒后,长蛇并未对她继续进行攻击,她想,这毒蛇大概是在等她毒发身亡,好将她整个吞下。
她这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很久以前,丑丫就知道自己生的丑陋,不招人喜爱,所以她安分守己,规行矩步,从不敢多看多听多说一句话。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想要的也不多: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小屋就行,她可以搭个棚子养一窝鸡鸭,圈一块土地种些青菜萝卜,挖个池塘撒下一池鱼苗,闲时倚楼听风,闷时斗鸡走狗,朝闻百花浮香,暮看云起云舒。
她可以躲到海角天边,不惹任何人厌烦。
可她不明白,她又不想仗剑走天涯,也没有本事去拯救苍生,为何上天要赐下这么多的磨难来磨砺她?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样难呢?
真的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这一生还未真正开始,怎能就这样轻易结束?
丑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许是心底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在驱使着她,她乍然出手,牢牢扼住长蛇的蛇头,什么都顾不得,一口朝着蛇颈咬下去,长蛇吃痛,蛇尾扭曲一阵乱扫。
她却像疯魔了似的,顾不上恶心,撕咬着蛇身,蛇血淌了一地……
直到那长蛇一动不动的逶迤落地,丑丫才停下疯狂的举动,红黑的血液从她的唇边坠落到衣襟上,狰狞的模样活像传闻中的罗刹,让诸佛闭目,神仙见愁,百鬼退避三舍。
她后来想,她之所以能听得懂兽语,也许就是因为身上还留有尚未涤净的兽性的缘故。
与长蛇纠缠让她累的筋疲力尽,摊开双臂在地上喘着粗气,蛇血灌肠,在她体内如炭火般灼烧,引得她燥热异常。
这地方也不知还会不会窜出另一条毒蛇?
她强忍着痛楚,趁脑子里还残余着半分清醒,极费力的往光亮处爬去,所幸这个洞穴的出口是泥土陷空形成,不是如洞中一般天然悬空,她沿着堆积的泥土,一寸一寸的拼命往上爬……
*******************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娇客犹眠。
春雨过后,草色更见青嫩。
凉国,凤翔郡,孟府。
天色尚早,绛雪轩内,一袭红色衣裙的女娃手捧水瓮,穿梭在群花绿叶之间,极细致的采集着花叶上的清水,她梳着双丫髻,背影纤细,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
她的步伐轻快,动作极为熟练,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集了大半瓮,想着应是足够了,便仔细的封存了。
七夫人素爱以雨水煮茶,自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