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影心口愈发难受,额上沁出一粒粒汗珠。
慧得禅师瞥了她一眼,对桑涤江说:“碧霄公子,她的生死可在你手中,只要你交出南园党人名册,我便会将解药给她。”
桑涤江道:“名册我早已销毁。”
慧得禅师不以为意:“谁人不知碧霄公子过目成诵,只要公子愿意,我可以立刻命人送上笔墨。”
他见桑涤江仿佛在认真思索此事,遂接着道:“我知道公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舍不下的唯有懿华郡主一人,只要公子肯交出名册,我能保证,郡主会活着见到皇帝陛下。”
碧影焦急道:“涤江,不要答应他!”
“普天之下,唯有这一颗解药,”慧得禅师晃了晃那个瓷瓶,语含威胁,“碧霄公子可要仔细思量。”
“没有她,凭你和外面这些人,未必能困住我。”桑涤江突然抬头,眼神有些犀利,“而我,最痛恨被人威胁。”
他话音刚落,已抽出长剑,慧得禅师面色一变,刚要迎战,没想到桑涤江一个反身,剑锋竟贴上了碧影雪白的脖颈,他的眼神冷的仿佛要掉出冰渣子:“你身为思恪太子之女,为南园献身,不算委屈,与其死在他们手上,不如由我亲自动手。”
碧影缓缓闭上眼:“你动手吧,我不怕。”
慧得禅师见他萌生了杀她之意,难掩慌张,上面早已交待懿华郡主还有其他作用,她绝不能在此时此地,死于他眼皮底下。
桑涤江最后看了碧影一眼,手腕一转,刚要抽剑,电光火石间,慧得禅师一跃来到近前,他的左手刚刚夹住剑刃想要拦住剑势,已经发觉不对,这剑气看似凌厉,实际上根本没有凝聚内力。他还没来得及防备,桑涤江便以迅雷不及之势夺过他右手上的瓷瓶,而后在顷刻间回身,抱着碧影跃上窗棂。
他回头道:“剑刃上涂了剧毒,你最好不要乱动。”
慧得禅师看了一眼被剑刃割破的手指,惊疑万分,到底不敢再挪动一步。
摆脱了慧得禅师,桑涤江立刻抱着碧影从窗口跃下,外面是将客栈团团围住的上百官兵,桑涤江无意与他们纠缠,抱着她落在来时所骑的那匹骏马上。
他猛地提缰,骏马如离弦之剑般向外冲去,离他们最近的官兵立刻围上来,想要将他们困在阵中。
桑涤江自袖中取出象牙扇骨山水折扇,在扇坠处轻轻一按,折扇的十六档扇骨化作十六把利器飞向四周,众人还没看清来物,象牙扇骨已经深深刺入胸口。
桑涤江看准了时机,在众官兵受创时加快马速,一举冲出重围,将众人远远甩开。
“追!快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桑涤江选择了一条岔道极多的道路,不到半个时辰,已将那些官兵彻底甩掉。只是身下的骏马疲倦不堪,再难承受更多的驱驰。
桑涤江将碧影抱下马,自袖中取出瓷瓶,拔开木塞,将一颗桂圆大小的乌黑药丸倒在手掌中,仔细嗅了嗅,才放到她唇边:“应该没有问题。”
碧影果决地将药丸含入口中,苦涩的味道传遍四肢百骸,靳寻就是为了替她配这味药,才会毫无防备,死在慧得禅师之手,可她力量太过薄弱,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
她咽下药丸,颇为遗憾地说:“涤江,你的剑要是真的涂了毒就好了。”
桑涤江看向远方的山峦,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你放心,靳兄的仇,我一定会报。”
他说会报仇,就一定会报仇。她总是相信他的,迄今为止,他从来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
服下药,她觉得胸闷的症状缓解了一些,这才问道:“涤江,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如今各州戒严,我们一时半会出不了姑苏,”桑涤江露出疲惫神色,“为今之计,只有暂时避入辞仙楼。”
她略微有些惊讶,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辞仙楼不过是一座临湖小楼,一旦有官兵来搜查,他们该藏匿于何处?莫非这楼还有什么玄机?
他们回到太湖之畔时,那些官兵已经不见踪影,毕竟一般人绝不会料到,他们会在这种时候折而复返。
楼内如同被洗劫一般,一片狼藉,桑涤江牵着碧影的手,小心翼翼避开满地碎瓷片,在檀木书案前驻足。他以特殊手法在案上轻敲九下,厅中央的一块莲花方砖突然陷下去,显露出前往地下的通道。
桑涤江轻声道:“碧影,趴到我背上来。”
碧影乖巧地点头,伏在他的背上,桑涤江反手将她箍紧,背着她步入密道,他们刚进去,那块方砖立刻复归原处。
通往地下的阶梯很陡,桑涤江走得很慢,碧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给他增加负担。
她静静地将头贴着他的脊背,莫名地心头发涩。
他也才二十一岁,这本不该是他风华的尽头,可此时此刻,他要同她一起藏身于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不久后的将来,他也许还要隐姓埋名,蕴藉光华,背负着乱臣贼子的罪名,度过那些对他而言可能意味着苟且的岁月。活下来,于他和她而言,到底是幸运多些,还是不信多些?
走了几百步后,桑涤江将她放在地上,用火镰点上一支蜡烛后,温雅地对她说:“到了,你饿不饿?这里有干粮。”
“我现在吃不下,”碧影有些好奇,“你竟然在这里备了干粮?”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七年前,此楼竣工后不久,我就被父亲关在这里。那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