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刘秀循声回头,刚才一直沉默的老道半步跨前,白发白须在空中颤动着,只听鸿行厉喝:“老道从未许过你任何事,为何你在刘府大堂当着众人的面,自称老道答应收你入宗?”
此言一出,韩山脸色却迅速阴沉下去,但多年的养气功夫让他没有发作,只是用蕴含怒意的眼神瞥了一眼鸿行后,还是向刘秀望去,看他怎么回答。
刘秀只感到一股犹如实质的压力朝自己笼罩过来,似乎下一秒,身体就要失去控制,但这时眉间猛地生出了一团无形的漩涡,把那压力往其中吸去,刘秀这才感觉身体一轻,额头却已布满冷汗。
从开始闻讯到现在,阶梯下的青年第一次沉默了。
鸿行所问实在刁钻,无论怎么说,刘秀都免不了承认自己求道心切,为进燕然宗不惜说谎,这便是搬弄是非、欺骗上宗的罪过,而许诺了刘秀进杂役司的韩山也会落得个识人不明的责任。
韩山自然没有忽略这一点,而是此次召集刘秀前来问讯,大者无非弄清戕害燕然宗弟子的妖类下落和确认纯阳剑法不曾流传,其他事则无关紧要。更何况特许刘秀入杂役司本就是表达燕然宗体恤弟子身后事之意,韩山自然会在小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鸿行此刻把它摆到台面上去,从道理上韩山却也辩驳不得。
只是师兄你这般作梗,真的能达到想要的结果么?鸿业看着身前咄咄逼人的鸿行,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可是,的确是仙长您的意思啊!”刘秀终于出声,说的第一句话便让鸿行怒不可遏,就连韩山也皱起了眉头。纵使这时惩罚他会招人非议,韩山也不可能再包庇下去,刚想开口,青年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虞太祖少年时,曾在吕师化身处求学,有次他向吕师询问万人敌之术,吕师佯怒以戒尺在太祖额头重击三下,旁人皆以为太祖受辱而嘲笑之,唯太祖喜形于色,后于夜半三更时登吕师府邸拜访,果得吕师相授兵法谋略,遂成就一番大业。鸿行道长使拂尘于我额头留下三道疤痕,难道不也是许我可修神仙法之意?”
刘秀脸上满是认真,诚恳地望着老道,一字一句地说道。
吕师即是燕然宗二代祖师吕雁,当年化身到凡间教书体悟人道,机缘巧合下的确做了虞国太祖一段时间的老师,此事不仅记录在史书上,燕然宗里也有记载。
“哈哈哈哈哈,呆子!可真是个呆子!”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大汉突然拍手笑了起来。
“这……”鸿行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周围被韩山若有实质的怒意所包围,以他脱胎境巅峰的修为都有些喘不过气,嘴唇啜动着,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终一脸颓然地连退了几步,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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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业快行赶上前面满头白发的师兄,本想责怪几句,看到鸿行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一软道:“纵然掌教调师兄到鵩鸟峰,又何必和韩执事起了龌龊!”
与方才一脸怒容不同,此时鸿行显得分外平静,他摇了摇头,叹道:“你不懂。”
鸿业还想说些什么,见到鸿行手掌摊开一物,几欲惊呼出声,片刻后满面复杂地看向白发老道:“这是……羽化丹?”
鸿行没有开口,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羽化丹是燕然宗的不传之密,也是唯一不由灵鹤峰炼制,只掌握在掌教手中的丹药。即便如此,因其重要性,每一枚羽化丹的去向都会在宗内公示,如今师兄手里这粒无人知晓的羽化丹,也就意味着……
透过老道苍老的面容,鸿业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刚入门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心中悲哀,咬了咬牙道:“掌教与鵩鸟峰主近年来针锋相对,师兄夹在其中,凶险不虞多说,还请师兄保重!”
羽化丹,羽化丹,羽化过后长生断!若不是寿数不多,曾经那么骄傲的师兄又怎么会以这种方式破境……
半月后。
鵩鸟峰传来消息,鸿字辈弟子鸿行破入羽化境,按宗门惯例,顶替两年前失踪的鸿山晋为鵩鸟峰执事。
而这天,燕然宗山门下的杂役司新来了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
听说那人是由韩山执事的弟子亲自送下山来的,可资质仅仅是五成灵根,在杂役司里也算得上倒数,管事弄不清他的跟脚,索性把他打发去种新开垦的药田。
药田离燕然宗山门最远,旁边不到半里便是一个村落,杂役都愿意靠山门更近点,故而药田自开垦后,一直没人愿意接这份苦差,早已荒芜了许久。但名叫刘秀的年轻人却似乎不以为意,问清地址后,背着行囊就去了药田,在那里随意扎了个草棚住了下来。
天气渐凉,即使是中午的阳光也不再暴烈,温柔地抚摸着人的脸,刘秀拔了根灵茅叶,让草杆中微甜汁液的味道随着咀嚼充斥口腔,眯着眼枕在田垄上,望着高阔廖远的天空,一时有些发怔。
刘秀来的时候,刚开垦时栽下的灵药因为无人看护几乎绝迹,反而是不小心混进去的几粒草籽,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大片茂盛的灵茅草丛。
除了每月初一的灵丹,杂役司是不发工钱的,平素饮食又清淡得很,灵茅叶倒成了前世口香糖一样的物事,权当打个牙祭。
说来并非燕然宗苛刻,而是玄门高高在